1.1 戰棋

 

  

 

  「唰!」

 

  一道強烈的光束掃過,兩名正在衝刺的綠皮魔獸瞬間化成一團灰煙。

 

  「宰了他!」一聲大吼,戰場上一陣紛亂。穿著黑色裝束的人和魔獸們,紛紛衝向正中間那名白色上衣的瘦弱少年。在白衣少年前有一片水池,一眼看去望不盡這個小池究竟有多深。

 

  白衣少年手無寸鐵,渾身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但這陣光芒一點威嚇力也沒有,朝他湧去的敵軍各個面目猙獰。

 

  「唰」的一聲,場中再度閃過一道光束,一名手持短劍的蒙面人在白衣少年面前現形,卻直接被光束貫穿,瞬間化成霧氣。然而這道光束並沒有成功嚇阻其他進攻的敵軍,兩隻外型凶惡的魔獸已經跳入水池,朝著白衣少年快速游去。

 

  白衣少年靠在池邊,手抵著一旁的大石頭,輕輕點了一下。一隻鮮紅色鯨魚突然從平靜的水底冒出,張口吞掉了正打算越過池水的兩名敵軍。

 

  前方一支利箭射來,白衣少年的表情沒有任何害怕,直盯著那支飛來的箭,下一刻飛箭消失,卻從水池另一端射出,直接貫進敵方一名黑鎧重裝步兵的頭盔中。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伸出手朝右側一揮,水池邊一陣爆破,煙霧散去,黑色裝束的敵軍倒成一片,只剩下兩名臉色蒼白的男子,彎著腰垂下手,手上握著正燃燒著的灰色炸彈。

 

  「又贏了一場。」林鬱站在遊戲檯邊喃喃道,指揮著棋子,往敵方進攻。隨後,白衣少年身旁出現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血紅的雙眼十分瘋狂,張牙舞爪的模樣讓人心生畏懼。

 

  惡魔一個旋轉化成黑霧消失在白衣男子身旁,下一刻出現在對手僅存的黑鎧槍騎身後,猛一抱住對方,直接咬掉了槍騎戴著頭盔的腦袋。接著惡魔回身往對方玩家的將星衝去,在他面前狠狠一抓,彷彿直接抓在對方玩家的臉上,絢麗的虛擬影像炸出一團血,消散在空氣中。

 

  「可惡啊!」他的對手用力地拍了下檯面。

 

  這一聲大喊把周遭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四周在戰鬥中的戰棋玩家們,紛紛停下手邊的動作,往林鬱的方向望去。

 

  林鬱的對手從棋桌對面走了過來,大聲嚷道:「可惡!我不信!我的棋子這麼好怎麼會輸!再來一局,我要把我輸的都贏回來!」

 

  「再一場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林鬱一臉無所謂地看著手下敗將,他的長相就跟方才那名白衣少年一模一樣,只是穿著十分普通,身上也沒有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

 

  他的對手一臉不甘心,伸出手就要揪住林鬱的衣領。他的身材比起林鬱壯上不少,若是耍起狠來,隨便都能將林鬱狠狠修理一頓。

 

  此時一隻粗壯的手攔住了對方,手臂上糾結的肌肉有些嚇人,是這個遊戲場的老闆,一名黝黑的男子。他的身形比起林鬱的對手還要再高上一些,外表完全不像是一個經營遊樂場的人,反而像是個軍人或是傭兵,他的臉上還有一條明顯的疤,在疤的襯托下,面容看起來十分嚴肅。

 

  老闆說起話來一板一眼,字字清楚,但呼吸間似乎有些吃力。

 

  「這不過,是個遊戲。願賭服輸。」大漢將手放下,看著林鬱的對手,「把棋子,拿出來。」

 

  這是遊戲場裡的規矩,只要請求對戰而對方接受了,雙方便可以在這裡承租一個遊戲檯,兩人馬上展開對戰。輸的一方,無論是提出要求的,還是接受挑戰的,都要將戰鬥中所用的那一副戰棋拿出來,供對方選擇。

 

  方才林鬱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便將對手場上的戰棋掃個清空,接著在「卡圖斯惡魔」的攻擊下,結束了這場遊戲。

 

  林鬱這方只損失了兩枚棋子。

 

  

 

  1.2

 

  

 

  在這個遊戲場,林鬱可是十分知名的人物,自從有人謠傳他從來沒輸過之後,他就真的沒有再輸過了。

 

  雖然這個遊戲場開幕的時間沒有多久,不多不少也才三個月,而且遊戲場有個古怪,只有一種遊戲,就是他們正在玩的「戰棋」,然而卻在這附近卻造成相當大的風潮。

 

  造型為立方體的戰棋,由特殊透明玻璃製成,有紅藍紫橘黃青綠灰黑白共十種顏色。一個十分漂亮的立方體,就像一顆骰子般,不同戰棋的造型表現在那個立方體中,栩栩如生。如剛才那枚「卡圖斯惡魔」,便是一隻活靈活現的惡魔,刻印在立方體內,彷彿隨時會從這枚小小的立方體戰棋中破出。

 

  因為這款戰棋有著形態轉換的規則,每一枚戰棋都有兩種不同型態,可以在開場前或戰場中轉換型態,以供戰術運用。神奇的是,只要進行型態轉換,立方體中所刻印的立體圖像也會跟著變化形象,沒人知道這究竟是用何種科技製作而成,而且這款戰棋,從購買棋子到進行對戰,只能在這個遊戲場內進行,離開時還得將棋子寄放在會場內。

 

  曾經有人私下將戰棋給夾帶出去,棋子卻在離開後莫名其妙消失了,隔天來到遊戲場,才發現那枚棋子靜靜地躺在寄放的櫃台裡。

 

  玩了這麼多桌上遊戲,林鬱是第一次玩到「戰棋」這麼特別的遊戲,拋開那個最新科技的投影遊戲檯不說,更別提那獨特的操控方式,遊戲裡的對戰設計得十分新穎,卻讓人無法從中找到一絲的漏洞,彷彿這款遊戲早已千錘百鍊,經過無數次的修正。

 

  裡頭每一枚戰棋都栩栩如生,彷彿自身有著生命似的,林鬱在好幾次的對戰中,總是若有似無地感受到對方場上棋子傳來的敵意,而他手中的棋子,也像是在等待他的召喚,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棋子傳來一股亢奮的心情,想要出場將對方狠狠地擊敗。

 

  這戰棋是如此地特別,讓林鬱深深著迷,從這間遊戲場開門的第一天到現在,林鬱是天天都來,默默地坐在角落,捧著一本書,腦袋中想著的卻都是該如何運用戰棋進行更強大的戰術,反正每次都得等上不少時間,才有人自願和他對戰。這些人,或許是想試試他的名氣,或許想打敗他成為新的傳說,或許也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實力。

 

  無一例外地,林鬱將他們全部都打敗了,而且幾乎都是壓倒性的勝利,彷彿這遊戲就是為林鬱而設計的。但是也因為他本身冷淡的氣質,戰鬥時不留一分情面,所以即便他在遊戲場是一個如此耀眼的存在,活生生的傳說,卻沒有什麼人想跟他交流。

 

  其實不是林鬱刻意如此,只是他原本就不擅長戴上笑臉迎人的虛假面具。他也曾認真思考過自己的個性,是否該做些改變,但是那種十分明顯的疏離感,卻讓他沒辦法忽視,彷彿這個世界,只是一個設計好的大機器,所有的人在裡面活動,只是齒輪和齒輪間的交錯,談不上交流互動。就像他那冷冰冰的家庭一樣,父母都忙於工作以維持著家庭的運作,而自己不過是其中一枚齒輪,換成任何一個人代替他這個位置,這個名為家庭的部件也不會有什麼差異。

 

  或許是因為如此,在遊戲場林鬱幾乎沒有可以聊天的對象,不過遊戲場的老闆卻是個例外。對於他,林鬱就是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那是在其他人身上所沒有的,但具體要林鬱說個清楚,倒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1.3

 

  

 

  「請挑選。」老闆擺了擺手,看著林鬱。

 

  「我不要了!」林鬱的對手將手中整袋戰棋直接扔到桌上,一臉不屑地看著林鬱,「都給你吧,反正我看你除了這些東西之外,也沒也別的可以炫耀的,真是可憐。」

 

  接著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遊戲場。

 

  林鬱默不作聲地走到遊戲檯中間,在散亂的戰棋中挑了五枚棋子。他瞥了眼其餘桌上被遺棄的戰棋,低垂著眉頭,走向櫃台。

 

  「要更換戰棋嗎?」可愛的女工讀生站在櫃台,笑容可掬地看著林鬱。

 

  「嗯。」林鬱將五枚刻著五顆銀色星星的戰棋放到櫃檯上,接過女工讀生手中的型錄,開始挑選他想要的棋子。

 

  這個女工讀生似乎總是待在櫃檯前,而且從來沒看過其他人輪班,或許她是老闆的女兒,不過從林鬱的觀察中彷彿又不是這回事。

 

  「我要這個。」林鬱指著型錄上一枚棋子,橘色透明戰棋內刻著一個立體的小木盾。此時在旁邊觀看的老闆眉頭挑了一下。

 

  型錄旁有兩個附註說明,第一行寫著「防禦對方單枚戰棋的攻擊一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效果,而第二個附註上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型圖像。

 

  「換這枚棋子只需要一枚戰棋就夠了,還能再多換兩枚呢,要不要再挑一些?」女工讀生善意地提醒著林鬱。

 

  「不用了,我只需要這枚戰棋,其他幾枚留著也沒用,不如給需要的人。」林鬱低著頭回答道。

 

  「好吧,那請稍等一下。」

 

  女工讀生說完,便將桌上的型錄收回櫃台下方,接著走進後方倉庫,沒兩秒拿著一個包膜的立方體棋子走回來,交到林鬱手中。

 

  「謝謝。」林鬱說完,拆開小木盾戰棋上面的包膜,仔細查看了一會,裡頭的木盾轉換成一個拿著盾牌的小兵,隨即又變了回來。走回剛才進行戰鬥的遊戲檯前,林鬱稍微測試了小木盾的能力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邊的戰棋和剛拿到的小木盾戰棋一起寄放在櫃台,揹著背包準備離開。

 

  「等一下,」老闆走到林鬱的身旁,伸出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不趕的話,跟我到裡面,聊一聊如何?」

 

  林鬱看著老闆,遲疑了一下,望著櫃台後方的藍色窄門, 半晌後才點了點頭。

 

  「請。」老闆擺了個歡迎的手勢,在前頭領著林鬱,走進櫃台旁的員工休息室。

 

  

 

  1.4

 

  

 

  其實林鬱對遊戲場的員工休息室十分好奇,因為門內總是安安靜靜的。或者該說,雖然門上掛著員工休息室的牌子,但他從沒看過有人從裡面走出來,或是走進去。

 

  跟在老闆的身後進入休息室內,木製的門自動關了起來,林鬱看著不大不小的房間,除了老闆跟他,沒有半個人。

 

  此外,這裡根本不像是一個員工休息室,反倒比較像是一間小木屋,木製的地板看起來十分粗糙,牆壁也是由粗木條捆成,屋頂是尖型的,兩條橫梁懸在上方,室內唯一一扇窗戶被窗簾遮著,在他們所站位置的另一側,有著一扇木門。這裡和遊戲場的水泥牆面完全不同,沒有半點現代感,一切都粗糙不堪,牆上唯一的裝飾只有一張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熊皮,還有擺在窗邊的小床,上面有些灰塵。

 

  「請坐。」老闆意示林鬱坐在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林鬱也很配合地坐下,打量著四周。

 

  「想請問你,怎麼會選,這一只戰棋?」老闆看著林鬱,雙眼透著光芒。雖然看得出來他在講話時十分吃力,但是卻藏不住那一絲熱切。

 

  「因為我的戰略需要。」林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老闆眉頭緊縮,有些不以為然,「那如選一個『能量罩』,防禦全方位,這樣不是更好?」

 

  林鬱搖了搖頭說道:「我的戰略需要的只有這個效果,多了反而不好。」

 

  「喔,是嗎?」老闆兩眼放光,「那我們試一場,如何?」

 

  林鬱有些訝異,因為他從來沒有看過老闆下場比試過,甚至連指導都沒有,遊戲場剛開始營業時,負責示範的都是一個個面無表情的工作人員。但是林鬱對於老闆的提議沒有任何猶豫,他也很想知道老闆的程度如何,棋逢敵手,一直是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於是他點了點頭。

 

  下一刻,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板上,突然憑空冒出一張遊戲檯。

 

  林鬱看著遊戲檯瞪大雙眼,心中十分震驚,腦中不斷猜想著這是什麼魔術還是先進的投影科技,做得也太過逼真,讓他都想伸出手去觸摸看看。

 

  「這是我的同伴,『森羅萬象』。」老闆看著遊戲檯說道。

 

  「用我來模擬這個東西還真是大材小用欸!」遊戲檯突然發出聲音,接著一顆圓球從遊戲檯分裂出來,浮在遊戲檯上,圓球中間睜開一隻眼睛,看著林鬱:「所以最後還是他囉?」

 

  林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就知道,遊戲一定有什麼問題,不管是這個戰棋、這遊戲場,還有氣質奇特的老闆,這一切在這個平凡的世界中,顯得太過奇怪。而且眼前這個森羅萬象,正是他喜歡使用的戰棋之一。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可是真的森羅萬象,你懷中那枚只是分受了我的存在罷了。」圓球微微浮高,眼珠向下轉,俯視著林鬱。

 

  「來吧。」老闆走到遊戲檯的對面,看著林鬱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究竟如何。」

 

  

 

  2.1 輕而易舉

 

  

 

  林鬱站到遊戲檯前,將放在口袋的棋子整袋倒進檯上的方盒中,方盒縮進桌子裡,裡頭傳來戰棋在排列移動的聲音。同時老闆那邊也已經完成動作,雖然林鬱沒有注意到老闆是何時把戰棋放上去的。

 

  「開始吧~!」圓球一個翻滾,雀躍地跳到遊戲檯上再彈了起來,那顆眼珠子轉來轉去。

 

  只看到兩人面前瞬間投影出三十枚代表戰棋的圖像,雙方都看不到彼此的棋子。圖像投射的角度和位置都設計的非常完美,漂浮的位置,一點也不會影響戰鬥者觀看場內環境,能夠很好的考慮場內戰略。

 

  這是一場簡單的正規戰,地形是草原,雙方將以各自所擁有的旗子中選出三十枚來進行會戰,最終擊敗對方象徵主帥的將星。

 

  「我邀戰,我先手。」老闆看著林鬱說道。他伸出手,點選從左邊數來前五枚戰棋,手法有些笨拙,似乎不常玩這遊戲似的。可是出現在場上的戰棋,強度卻高得可怕,四枚戰棋都十分稀有,甚至有一枚難得一見的「黑騎」,手持黑色長矛,身披黑色鎧甲,騎著一匹黑鬃戰馬,這枚戰棋林鬱只在型錄上看過。

 

  不過林鬱並沒有被這陣仗嚇到,默默地點選他最常使用的「卡圖斯惡魔」,接著選了四枚常見肉盾型的戰棋,稀有度向來不是林鬱考慮的範圍。

 

  「這是我第一次跟你對手呢,或許……等我贏了之後,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不合常理的一切。」林鬱盡可能壓抑著自己興奮的情緒。

 

  「我會的。」老闆看都沒看林鬱丟出來的棋子,便繼續召喚戰棋進入場中。

 

  雙方選好上場的戰棋之後,地形開始亂數編排,同時也給兩邊戰鬥者有些思考戰略的時間。草原兩側聳起,左右的湖泊浮現,一座砲台隨著小山出現在戰場上方,中間向下凹陷,呈現一塊不大不小的平原,剛好能夠容納兩軍對壘。

 

  「咯咯咯,接下來~請選擇戰略佈署!」圓球又在空中翻了一圈,咯咯怪笑地發佈遊戲進程。

 

  老闆輕拍桌面,意示他沒有打算更動戰略部屬,於是換到林鬱這方。這讓林鬱有些訝異,就算老闆那方的棋子,清一色都是十分稀有的戰棋,但是沒有好的戰略,只靠單兵能力強悍的戰棋硬拚,根本是行不通的,至少對他來說是如此。

 

  林鬱馬上做出了反應,將原本擺在第一排的肉盾全拉到第二排來,反而將置於後排的魔法和法師全丟到第一排,屬於他的將星,則置於陣型正中間。

 

  將星是這場定點戰的關鍵,如同軍隊中的主帥,只要將星一倒下,這場戰鬥就算是失敗了。

 

  佈置完後,林鬱輕拍桌子,意示他結束這次更動,接著偷瞄了老闆一眼,看見對方依然不為所動,林鬱已經對於老闆的想法了然於心,他知道老闆想要靠著戰棋本身的強悍戰力,直接輾過林鬱組合出來的部隊。林鬱微微一笑,他倒是真的沒和這麼華麗的陣容對陣過。

 

  雖然他認為戰略遠比戰棋本身的稀有度來得重要,但以前也從未碰過敵方清一色都是高階戰棋的狀況。這一笑,帶著些許興奮,林鬱已經好久都沒有那麼亢奮過。

 

  

 

  2.2

 

  

 

  「接下來到型態轉換的階段囉!」圓球再翻一圈,林鬱開始點選浮現在右側的戰略控制板。

 

  每一枚戰棋都有兩種型態,或人或獸、魔法或是物品甚至陷阱,一方三十枚戰棋在這一體兩面的配合之下,可以發揮出數十種以至於上百種的戰略。

 

  然而老闆那側的三十枚戰棋,每一枚都是以活體型態出場,雖然戰力多是好事,但全部都是活體型態,僅靠戰棋本身具有的能力之外,靈活性實在太低了,沒有任何魔法或道具可以使用,很多狀況都不能靈活應對。就算可以在戰鬥中變換戰棋的型態,不過除非是早已預謀好的行動,否則大多時候都會讓人手忙腳亂。

 

  林鬱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後,便將它拋在一旁。他從不猜測對方的動向,就像是下棋一樣,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遠比猜測對方如何移動,更簡單,也更有成效。

 

  「開始囉!」圓球猛然往遊戲檯一撞,遊戲檯散出一陣圓弧型的光芒,瞬間擴散到整個遊戲檯。林鬱那側發出一陣一陣的光,不少戰棋在光芒掃過時轉換了型態,而老闆那邊卻什麼也沒發生。

 

  「請。」老闆說完,便指揮著部隊開始移動。

 

  這張地圖是大型草原,雙方陣營有段距離,即便兩方都同時向前,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碰面。老闆原本預計林鬱會繞到一旁的稀鬆樹林,或疾行至另外一邊的湖泊,以迂迴方式撿取環境中的有利道具,占據好的戰略地點後,才會和他正面作戰,甚至一直持續打著游擊戰。

 

  畢竟,他的手中的戰棋比起林鬱場上的棋子,強大太多了,沒想到林鬱竟然跟他一樣,在他的隊伍移動時,林鬱也直接把所有部隊全往前送,而且沒有絲毫猶豫。甚至當林鬱的隊伍消失在視野死角時,老闆直覺地認為,林鬱只是故作鎮定,說不定在這一秒就已經將隊伍全部藏進森林之中。

 

  於是當林鬱的部隊再度出現在視野中時,老闆雖然感到有些懷疑,不過仍然將部隊繼續向前派進。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雙方都毫無聲息,老闆的部隊因為移動速度較快,占據了戰場的正中心,而林鬱此時也到了中心戰場前。

 

  此時已經可以完全看到老闆的陣型,放眼望去整片的稀有戰棋,「黑騎」、「步兵」、「黑后」三枚同系列的戰棋站在第一排,黑后拿著一把深黑色長杖,穿著一襲黑色的法袍,露出亞麻色的頭髮,頭上戴著一頂不合裝扮的后冠,模樣看起來就是一個十分高強的魔法師。在她後面整片戰棋全都是活體型態,化作魔獸的戰棋張牙舞爪,而人形戰棋則是揮舞著手中兵器,看起來氣勢高昂。

 

  林鬱看到這麼強大的陣容,不但沒有膽怯,反而更加興奮。一想到他的戰略會發揮何種效果,就讓他感到雀躍無比。

 

  第一個戰略已經決定好了,只要運用得當,無論成敗都能讓戰術繼續執行下去。同時備用的戰略也在悄悄進行中,究竟這次可以如何運用手中的戰棋擊敗對方,林鬱十分期待。

 

  隨著林鬱的部隊接近,老闆看到了林鬱的陣型,前排有三名魔法師和六顆法球,和他一開始注意到的有些不一樣。中間是近戰部隊和林鬱的將星,穿著白衣的林鬱看起來就跟游戲檯旁的林鬱沒有兩樣,只是小了好幾號,身上的衣服也精緻許多。後排則是遠距離攻擊型的戰棋,幾個道具被戰棋持有著摻雜其中。

 

  這個陣型有些奇怪。一場戰鬥中,魔法師和法球非常重要,一個魔法放對了,整個局勢都會逆轉,怎麼會放在最前面、最容易被攻擊的地方?然而此時戰鬥在即,老闆也沒有多想,只是注意到卡圖斯惡魔也混在後排之中。

 

  雖然卡圖斯惡魔原本就是混水摸魚的角色,不過會讓老闆分心去注意的,是卡圖斯惡魔手上拿著一只近戰用的小木盾,而這個小木盾就是林鬱方才買的那枚戰棋。

 

  「雙方隊伍接壤。」圓球在檯邊翻了一圈。

 

  還在思考,兩方隊伍已經站在平原之上,同時向前。纏一會面,戰情馬上就進入白熱化,雙方劍拔弩張。

 

  黑騎一馬當先衝進林鬱的部隊,瞄準前排一名魔法師,黑色長槍舉起落下,一槍便將魔法師貫穿。林鬱方的部隊還在等待林鬱下命令,全軍凝神戒備,若是仔細去看,還可以看到林鬱部隊中的戰棋們,臉色沉重了起來,這些細節都是戰棋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刷」的一聲,黑騎甩動他的長槍,魔法師被拋向一旁的石頭上。已經死亡的魔法師撞擊到石頭,翻了兩下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接著化成一團黃光消失在空氣中。

 

  「我還以為,你會用『森羅萬象』,作為第一波戰術運用。」老闆緩緩說道:「這麼直接,真不像你的風格。」

 

  說完,部隊瞄準了林鬱的將星。只要將星被擊倒,將星死亡的那方就算戰敗,所以老闆早已打定主意,一次就傾全力壓過去,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戰術,正面壓制就能結束戰鬥。

 

  如果,林鬱只是這種程度就敗陣下來,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老闆搖了搖頭,感到有些失望,下一秒全軍衝刺。

 

  只看林鬱的陣型中,第一排剩餘兩名魔法師將手中法杖舉了起來,一直跟隨在旁的六顆魔法球立刻聚集在他們身旁,在接觸到彼此的瞬間融合在一起。

 

  「墨林魔法師?」老闆對於這個變化有些訝異,但他仍然不動聲色地說道:「不過,少了一名,融合魔法的力量,也會減弱。你應該,把他們放在後面,或許還有一些機會。」

 

  說完,老闆的部隊已經殺到林鬱部隊面前,瞬息之間,融合的魔法球炸開,消失在空氣中,而兩名墨林魔法師隨後被刺了個對穿。不過魔法已經完成,只看到空中變成一片艷紅,場上的戰棋們生動地抬起頭,望向天空。

 

  「轟!」

 

  一枚隕石直接砸中黑鎧步兵的身體,接著又一枚砸向墨林魔法師的屍體,無數個隕石不斷地從空中落下,砸向雙方部隊,揚起的飛塵瀰漫整個草原。

 

  這是一個無差別範圍魔法,威力可比稀有的「流星雨」,不過少了一名墨林魔法師,融合後的威力減弱不少。

 

  老闆瞪大眼睛看著隕石不斷落下,這種大範圍的殺傷性魔法,向來只用在坑殺敵軍上面,哪有把自己部隊也賠上的道理,更何況,林鬱的將星還在隊伍之中。遊戲檯另一邊的林鬱,同樣欣賞著無數落下的隕石,融合六顆魔法球,這倒也是第一次在戰鬥中使用。

 

  過了將近二十秒,終於不再有隕石飛落,揚起的飛塵慢慢落下。

 

  「看來是,我贏了。」老闆說道。穿著黑色魔法袍的黑后舉著手杖指向天空,一個強大的魔法能量罩展開,身後一票士兵全都毫髮無傷。而林鬱那方卻已經全滅,連將星都被這陣隕石給擊倒。

 

  老闆看著林鬱,有些失望地說:「就這樣嗎……」

 

  黑后放下了手杖,能量罩消失。

 

  「怎麼戰鬥……還沒結束?」

 

  老闆察覺到異樣,就在那個瞬間,卡圖斯惡魔突然出現在老闆的將星身後,伸出那對利爪「刷」的一聲揮下。

 

  雖然卡圖斯惡魔現身需要時間脫離亞空間,但是黑后才剛施展完魔法,無法第一時間施法擋住卡圖斯惡魔。然而老闆的反應十分快速,將星旁一名護衛直接攔在身前,大刀一揮,直接砍向卡圖斯惡魔。

 

  卡圖斯惡魔一直戴在手上的小木盾發揮了功效,擋住護衛的攻擊,但卡圖斯惡魔的攻擊也因此被中斷。

 

  「這種──」

 

  老闆的話還沒說完,只看到卡圖斯惡魔手中的小木盾落了下來,發出一陣橘光,從木盾變成了一個帶著大鋼盔、拿著小盾的矮小士兵,舉起小木盾直往將星的胸口砸去。

 

  老闆一時反應不來,場上全部的戰棋全被他拉去阻擋那個矮小士兵。卡圖斯惡魔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刷!」

 

  「遊戲結束,獲勝者,林鬱。」

 

  

 

  3.1 戰方世界

 

  

 

  「怎麼會?你的將星,不是已經被隕石擊中?」老闆難得睜大雙眼,看著自己倒下的將星。

 

  遊戲結束,遊戲檯上空浮出一張寬廣的戰略圖。

 

  「呃,」老闆看著林鬱那邊的軍隊,頓了片刻,接著驚訝地大喊:「原來!沒想到,沒想到啊!」

 

  戰略圖顯示著結束時雙方軍隊的位置。老闆那側的軍隊完好如初地圍著被標記倒下的將星,而林鬱那側卻出乎老闆意料,傷亡的戰棋,只有倒在軍隊前的三名墨林魔法師,林鬱的大部隊,根本在起始點附近連動也沒動一下,就藏在那個視野死角之中。

 

  「是森羅萬象嗎?」老闆看著戰略圖顯示的魔法使用分析,林鬱一共用了七個魔法,其中六個是融合成隕石的魔法,而其餘一枚便是「森羅萬象」。這枚森羅萬象幻化出隊伍的幻影,時間點就在林鬱的部隊進入視野死角的那一刻。

 

  林鬱點了點頭。將三名墨林魔法師置於最前排,就是打算犧牲魔法師,來替森羅萬象爭取到隕石落下前不被發現,大部隊則留在一開始的地方,讓老闆無法察覺。一開始以大部隊正面衝突,林鬱才不會選擇這種戰略,他總要留著下一手。

 

  接著老闆看向戰場的兩側,又發現三枚林鬱方的戰棋,迂迴地收集著地形中的環境道具,甚至有一隻已經佔領草原制高點的遠古戰場砲台。

 

  「你總共有,幾個戰術?」老闆佩服地看著林鬱。

 

  「戰略有三個,戰術……」林鬱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回答:「太多了。」

 

  「創世者在上!」老闆快步走向林鬱,露出少有的欣喜神情。中間的遊戲檯散成白霧,接著稍稍凝聚,霧裡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變動,林鬱的戰棋隨著遊戲檯消失叮叮噹噹地散落一地。

 

  「咯咯咯,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我用的這麼好,不錯不錯。」森羅萬象幻化的白霧飄浮在空中說道。

 

  老闆走到林鬱面前,恭敬地一鞠躬。

 

  「怎麼了?」林鬱訝異地看著老闆。

 

  「對不起,請原諒我,方才無禮的舉動。」老闆喘了口氣,「請帶領我們,參與這次戰方的爭奪,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獲得,最終的勝利。」

 

  聽著老闆說的話,林鬱感到一陣莫名奇妙,雖然「森羅萬象」實體化這件事,也夠讓他覺得詭異了,不是他最近太常接觸戰棋連作夢都夢到,就是他玩到走火入魔瘋了。

 

  「什麼戰方?爭奪?」林鬱皺起眉頭。

 

  「戰方……就是……」臉上有道疤的老闆,連思考要怎麼解釋時的表情,都十分嚴肅。

 

  見老闆一時語塞,森羅萬象飄到林鬱面前,語氣不耐煩地說道:「啊啊,我來我來。難怪凱里斯圖會說要我來當你的夥伴,你連講話都沒力,幹嘛當初爭著來當嚮導?」

 

  老闆望向一旁散落的戰棋。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要救王托,不怪你。」森羅萬象停止不動之後,白霧突然急速旋轉,裡頭出現一個鮮明的畫面,彷彿從窗子向外看一樣,十分地清楚。

 

  畫面裡是一個個不斷轉換的場景,有高山、荒漠、平原、森林,甚至有一個飄浮在湖面上的天空城。裡頭閃過的一幕幕,充滿了林鬱從來沒看過的怪物和奇裝異服的人,有的看似十分親暱、有的彼此搏殺爭鬥,怪物和人如同夥伴般一同蹲坐在營火前,長得像極人類的奇怪生物卻和他的同類相互撕咬。

 

  一幕幕畫面跳過,林鬱越看,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正在不斷膨脹。突然間,畫面戛然而止,白霧中間只剩一團模糊難以辨識的影像。

 

  「好啦,提問吧。」森羅萬象語氣十分高傲地說道。

 

  「呃……不是你應該向我解釋嗎?」林鬱見畫面消失,有些失落。

 

  「我講了你又不見得聽得懂,那不如你直接問我有哪些是你不懂,那我不就可以就你不懂的地方來讓你懂了嗎~?」

 

  聽著森羅萬象劈哩啪啦一連串的話,林鬱卻瞭解了他所表達的意思,同意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林鬱原本想要說的是人,但眼前的森羅萬象明顯跟人扯不上關係。

 

  「對!不錯嘛,上一任候選者聽到這件事情時,嚇到差點尿褲子了呢!」

 

  「不要說主人的壞話。」一旁的老闆冷冷說道。

 

  「咯咯,我可沒你那忠心的性格,而且戰方的爭奪一結束,候選人離開世界就和我們無關了,更別說我們上一任的主人已經被──」

 

  老闆狠狠地瞪著森羅萬象,那帶著疤的神情殺氣騰騰,林鬱從來沒看過這樣的老闆。

 

  「別提到,那個小丑的名字。」

 

  「好、好,不過你再打斷我,就換你向他解釋喔。」

 

  「……繼續。」

 

  林鬱看著老闆和森羅萬象一來一往的說著,腦中的謎團越來越大。看樣子這個「戰方爭奪」還持續了好一段時間,而他們似乎是來這裡找他們所謂的「候選者」,或是「主人」,也就是林鬱本人。

 

  「下一個問題~!」森羅萬象語氣輕挑地說道。

 

  林鬱立刻提問:「所以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從我們的世界來的啊,傻傻的。」

 

  「不,我是說,是……哪個世界?」林鬱自己都覺得這樣問十分地奇怪。

 

  「我就說啦,來至於我們的世界啊,就像是你有替你們的世界取名字嗎?」

 

  「這個……地球?」

 

  「這是一個地名好嗎。」

 

  「這……」

 

  看到林鬱一副為難的樣子,老闆趕忙喊道:「別鬧了。」

 

  「好啦好啦~過去的候選者都稱我們的世界叫『戰方世界』,十分沒有創意,不過我想替你們世界取名字的人也一樣沒創意。你們的世界叫『械人世界』,一堆機械人和人類到處跑的世界,此外還有許多個世界。」

 

  「機械人?可是我們沒有──」

 

  「是『還』沒有。」森羅萬象打斷了林鬱的話。

 

  「……」聽著森羅萬象所說的,林鬱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跟他從小學習的世界觀差異太大了。

 

  「別糾結在這種小問題上面啦~下一題!」森羅萬象轉了一圈,白霧突然化成一隻模糊的白馬,瞬間又變回原樣。

 

  「所以你們是要我成為……候選者?替你們得到那個戰方?」

 

  「對,也不對。」森羅萬象頓了頓,繼續說道:「只要你帶領我們獲取爭奪戰方的資格,這樣就夠了。」

 

  「資格?」

 

  「簡單來說,你要在期限前湊齊三十名同伴,也就是三十枚戰棋,或者更多,然後帶領我們打入爭奪圈。」白霧分出了一條條細線,將地上散落的戰棋捲了起來,「我們的世界裡,每一個花草樹木,人類以至於類人、魔獸,從強大無比的存在,到卑微求生的生物,都能成為戰棋,只要你和他締結契約。」

 

  森羅萬象繼續說著:「你的任務,就是在我們的世界裡,尋找適合的戰棋,時不時還要跟其他候選者戰鬥。等湊齊同伴之後,進入血鷹的王城打贏幾場戰鬥,從候選者中脫穎而出,拿到爭奪戰方的資格,這樣就夠了,之後輸贏都沒關係啦。很簡單吧!」

 

  「為什麼?」

 

  「跟你講你也不會懂啦~這是一個淘汰機制,每三萬個日夜會進行一輪淘汰,維持著戰方世界的運行,同時選出新一任的長老會。你懂嗎?不懂對吧。」

 

  「不,我是問,為什麼我要幫你們?」

 

  看著林鬱的雙眼,一直口齒伶俐的森羅萬象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這、我、你、啊,你……欸!你問題那麼多幹嘛!不要逼我把你綁過去喔!反正只要你願意成為候選者,我們可以──」

 

  此時老闆突然向前兩步,打斷森羅萬象的話,單膝朝著林鬱跪下,這個動作讓林鬱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或許你自己看,會比較清楚。但是,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成為,我們世界裡的強者。」老闆每說一句話,聲音便越來越沙啞,呼吸之間看起來頗為困難,「在我們的世界裡,有你所要的。我知道,從你踏進這個遊戲場的,那個瞬間,我就知道了。」

 

  「哎呀,你別說這麼多話。」

 

  老闆沒有搭理森羅萬象,雙眼直視著林鬱,重重地敲了下自己的胸口,用近乎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這是創世者的旨意,一定是這樣。你方才,看到我們的世界,難道沒有一絲悸動嗎?」

 

  「可是……為什麼是我?」林鬱問出了他心中最大的問題。

 

  「因為──」

 

  才剛說完這兩個字,老闆突然摀住了自己的嘴,接著一陣鮮紅從他嘴角流出。

 

  「欸、欸,你要是掛在這裡,我可沒辦法和他締約啊。」白霧一陣抖動,「我來講、我來講。」

 

  老闆輕輕點了點頭,但依然半跪在林鬱面前。

 

  「別跪著了。」林鬱別過頭。此時他只覺得彆扭,況且自己究竟是碰到了什麼事情,依然讓他摸不著頭緒。

 

  老闆順從地站起身來,身子靠在一旁的牆壁。森羅萬象一陣抖動,地面散落的戰棋瞬間消失,只剩下一枚戰棋緩緩飄起,是那枚小木盾戰棋。

 

  「我們並不能自己挑選候選者,而是候選者挑中我們。每個前往其他世界出探的嚮導,都有一枚選定的戰棋,有誰拿走了這枚戰棋,他就會成為我們的候選者。」森羅萬象嘆了口氣:「唉,不過這規定其實早就沒人在遵守了,就王崇這死腦筋,相信什麼創世者的旨意。是我就直接把棋子塞給你,然後早點回去招集人馬,我們都不知道晚多久了!」

 

  林鬱的神情有些失落,「所以一切都只是湊巧而已?」

 

  「不,這是創世者的,旨意。」說完老闆又咳出一攤血。

 

  「對、對,旨意,你再講下去咳死也是旨意。」森羅萬象出聲吐槽,但看老闆一副還想講話的樣子,森羅萬象趕忙轉到林鬱面前說道:「無論是什麼原因選中你,你確實還滿強的。雖然作為一個候選者,身體素質太差,但是有我們在,只要召集過去的同伴,再塞一些小貓進來,你翹著腿發號司令都能獲勝。如何?加入我們,就能擁有三萬個日夜都難以得到的冒險,對你這個械人世界的人類來說,應該是可遇不可求吧?」

 

  「……」

 

  「而且我可是森羅萬象,如果你喜歡,我還能變成一個美女每天陪你……嘿嘿,你知道的喔~!」

 

  說完森羅萬象便化成一個大胸美女,朝著林鬱拋了下媚眼,只是她的屁股比胸部還要大,嚇得林鬱向後退了一大步。

 

  「不喜歡啊?還是你有什麼特別的癖好?可以跟我講啊~!」

 

  林鬱趕忙阻止森羅萬象,「讓我、讓我……思考一下。」

 

  「思考你的癖好嗎?」

 

  「思考這件事情,加入你們的事情。」

 

  「唉,早知道我一開始就變個大胸美女,也省得我多費口舌。」

 

  「……」林鬱感覺森羅萬象似乎誤會了什麼,但他的腦袋還在一片混亂,也懶得去跟森羅萬象解釋。

 

  「或許對你而言,真的太唐突……不過請你,一定要、咳!」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會給你們答覆。」

 

  沒等老闆和森羅萬象回應,林鬱便推開門,揹著背包走出員工休息室。

 

  然而當他一走出去,還沒關上門,就看到自己正站在大街上,回過頭,門內是空蕩蕩的遊戲場,裡面的玩家和工作人員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只有遊戲檯靜靜地放在各個角落。

 

  經歷了剛才那些事情,再多來一些,林鬱也已經見怪不怪。他將門帶上,望了眼這棟三個月前突然發現的遊戲場,說不定連這間遊戲場都是森羅萬象幻化出來的。如果森羅萬象的能力和遊戲中一樣,甚至更強大,造出一座城市都有可能。

 

  他再看了一眼後,便低下頭,走向回家的路。

 

  「你覺得他會答應嗎?還是我想辦法將他先騙過門,然後逼他簽約?你又不肯利誘他,是我也不會答應啊。」

 

  森羅萬象依然飄浮在方才那個房間中,白霧忽而凝聚忽而分散。整間房間暗了下來,窗戶上的窗簾被拉開,外頭的夜空中高掛著兩顆月亮,一紅一藍,映入的月光將屋內染成一片淡紫色。

 

  老闆坐在牆邊,輕輕地搖了搖頭。手裡的小木盾戰棋彷彿多了一種活力,有種棋子內正在流動著的錯覺。

 

  「我相信創世者,會引導我們。」

 

  

 

  3.2

 

  

 

  回到家,關上門,林鬱看著有些陰暗的室內,只有客廳的落地窗將那一片空蕩蕩的地板照亮,雖然黃昏時陽光並不怎麼耀眼。

 

  他隨手將背包放在桌子上,走到緊鄰客廳的廚房,打開冰箱上櫃,拿出一盒冷凍義大利麵,丟進微波爐裡加熱,然後從下層拿出鮮奶,直接就口將剩下沒多少的牛奶喝光,丟進一旁的垃圾筒中。接著他沿著長廊走向自己的房間,路過主臥室時,臥房門緊閉。

 

  事實上林鬱也已經好久沒看見這扇門是開著的,他的父母因為工作關係,經常不在家中,一個月都不見得能見上一次面。

 

  回到自己的臥房,林鬱瞥了眼這間乾淨整齊卻顯得無趣的房間,連外套也沒脫,便直接躺在床上。

 

  閉上眼睛,腦海中的畫面浮現,是森羅萬象顯示給他看的那一幕幕。每一幕都像是電影場景般,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然而那如同從窗口望出去的畫面,卻給他一種十分真實的感覺。

 

  突然間,他聽到客廳傳來什麼動靜。林鬱知道,這時候他的父母一定都還在外頭忙碌著,這個家裡不會有別人。

 

  他警覺地翻身坐起,想要抓點什麼東西來防身,可是收拾整齊的床鋪除了枕頭和棉被之外別無其他。猶豫了片刻,林鬱選擇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字典,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門前,打開門,探頭望向長廊另一邊的廚房。

 

  沒有人。林鬱將門再推開一些,躡手躡腳地走向廚房,手中緊緊握著字典,屏住呼吸。

 

  然而當他停在廚房和客廳的中間時,卻什麼也沒發現,只注意到剛才喝完的鮮奶,盒子翻到了垃圾桶外。他揉了揉脖子,看來今天的事情讓他變得有些神經緊繃。

 

  走到垃圾桶邊,林鬱撿起牛奶盒,塞進垃圾桶內。這時一道矮小的影子從他的眼角劃過,似乎是一隻貓,那揚起的尾巴一閃而過。

 

  林鬱瞬間站起身,望向右方,還是什麼都沒有。為了謹慎起見,他查看了客廳和浴室的窗戶,又回到自己的房間,連小時候的嬰兒房都去看過一遍,窗戶都是緊閉著的。

 

  在打開他父母的主臥室時,林鬱遲疑了一下,或許他爸媽正在裡面睡覺也說不定,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回家休息,這也有可能。只是當他打開臥房門後,不免還是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關上門,外頭的夕陽剩下一抹餘暉,林鬱搖了搖頭,打開廚房的燈,從微波爐中拿出加熱過的義大利麵,坐在餐桌上。

 

  吃著不算美味卻也不難入口的晚餐,林鬱心中浮現一絲難過,就算他真的答應老闆和森羅萬象的邀約,到了那個奇怪的世界,他的父母說不定根本不會在意,甚至會在很久之後,才會從桌上沒動過的鈔票注意到他們的兒子早已人間蒸發。

 

  一口一口吃著義大利麵,直到整份微波食品被他吃得乾乾淨淨,林鬱站起身,將垃圾丟進垃圾桶中,又注意到那只牛奶盒似乎被移動過。

 

  或許是自己多心了,林鬱這麼想著,關上廚房的燈,藉由外頭路燈透入的光,摸回自己的房間。

 

  經歷過今天下午所發生的事,讓他感到有些疲憊,林鬱拉開窗戶,微風透進室內,接著便躺在床上,隨手將外套披在一旁,拉上棉被。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就這麼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連續幾個夢接連不斷地交錯。

 

  在夢中,他彷彿回到了四歲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整間房子顯得格外冷清,客廳連燈都沒開,只有外頭路燈映入的光亮。年幼的林鬱懷中抱著一只黑色的貓頭鷹玩偶,沙發上還有好幾隻動物玩偶陪著他。

 

  正當他扮演四個不同角色玩著遊戲時,夢境突然開始轉換,出現在眼前的是那間戰棋的遊戲場,林鬱站在門口,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聲,猶豫著,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白淨的世界。看著空無一物的空間,林鬱腦袋一片空白,雙腳就這麼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走著走著,竟然回到了遊戲場裡,林鬱右手一揮,手持長劍的步兵隊開始突擊對手的將星。戰況十分緊湊,自己的將星已經被敵人包圍,但他及時下達指令,下一刻就看到代表自己的將星消失在敵軍視線中,出現在遠處的魔法陣上。

 

  眼看著勝利即將到手,林鬱正要下令格殺對方將星,抬起頭,才發現和他進行對戰的,竟然是一隻貓。

 

  他訝異地眨了眨眼,不過還是沒有放掉結束戰鬥的機會,指向敵方的將星,喊出擊殺的指令,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十分稚嫩,而他指著的對象,是一只水藍色的貓咪玩偶,林鬱正坐在沙發上,一個人分飾四角,玩著戰爭遊戲。

 

  愣了愣,年幼的林鬱小手垂到一旁,望向客廳另一側的大門,外頭很安靜,聽不到他所期盼的腳步聲。

 

  嘟著嘴,小林鬱抱緊懷裡的貓頭鷹玩偶,閉起眼睛開始許願。雖然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但他是個乖小孩,所以只要等他數到一百的時候,願望就會實現。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八、二十二、十五、二十五……五、九十五、三十五……一百!

 

  睜開眼睛,林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寬廣的草原上,他又再度長大了許多。身旁站著一群人,有男有女,一對長相俊美的雙胞胎正逗得眾人哈哈大笑,頭上有對觸角的小女孩摟著林鬱的脖子,不斷戳著他的臉頰,一旁站著一隻巨大的龍,幾乎擋住了半邊天空,一匹灰色的狼正在追著一頭小豪豬,有個會說話的骷髏和一個小矮人爭執著什麼,還有一個皮膚十分白皙的長髮少女直盯著他看,瞧得他臉都紅了。

 

  除此之外還有好多的人,他環視了一圈,這些人和他似乎相當親近,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充斥在他的胸中,彷彿他們和他是一體的,彼此之間有著難以分割的關係。在一刻,他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醒來時,林鬱只覺得眼角有點濕,不過方才的夢已經變得有些模糊。

 

  坐起身,他看著窗外的陽光,似乎已經日正當中,不過假日就算睡到中午,也不會有人打擾。林鬱離開了床鋪,拉起外套穿上,外頭吹進來的風有點涼。

 

  走到廚房後,他從冰箱裡拿出兩片吐司放進烤箱中,然後到浴室梳洗。接著回到廚房,從烤箱中夾出吐司,抹上果醬,又開了罐新的牛奶,坐在餐桌旁開始享用早餐。

 

  吃完早餐、收拾乾淨之後,林鬱走到客廳,直接倒臥在沙發上。從睡醒之後,他的腦海中就一直浮現著模糊的畫面,那個寬廣的草原,他正站在中間,身旁圍繞著一大群人。

 

  這些人好熟悉又好陌生,林鬱記不得其中任何一個人,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暖感覺充斥在胸口。

 

  這時他才回想起,方才在剛睡醒的迷糊狀態中,彷彿聽到一個甜美的女性嗓音,在他耳邊說著:「去吧,這是屬於你的旅程。」

 

  

 

  3.3

 

  

 

  「終於來了,我都已經等到不耐煩啦~」森羅萬象化成白霧漂浮在房間中,老闆佇立一旁望著林鬱,他的狀況看起來比起昨天好上許多。

 

  林鬱輕輕點了點頭,關上門。剛才進入遊戲場時,空蕩蕩的景象並沒有讓林鬱感到訝異,如果說他們開設這間遊戲場的目的,是為了找到他們的「候選者」,那這間遊戲場也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

 

  或許他們早就知道自己會答應,又或者當林鬱看到那一幕幕畫面時,那股悸動就在他的心中抹滅不去。

 

  「如果我成為了候選者,可以隨時回到我的世界嗎?」

 

  「不行,除非有特殊的原因,才能經由長老會同意回歸,否則都是等到戰方的爭奪結束,才能回到你的世界。」森羅萬象頓了頓,補上一句:「如果你沒死掉的話。」

 

  聽到森羅萬象的回答,林鬱有些訝異,不過死亡對他來說,只是個太過遙遠的詞彙。

 

  「那你們,會成為我的……戰棋?」

 

  「對啊。怎麼?還考慮啊?有我做你的戰棋,其他人想求還求不到呢!」

 

  「你呢?」林鬱望向老闆。

 

  老闆點頭,看著林鬱,略帶沙啞地說道:「我,王崇,願意為您,獻出我的生命。」

 

  林鬱深吸了一口氣,在那模糊的夢境當中,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此時就站在他的面前。

 

  「好,我知道了。那我該怎麼做?」

 

  名為王崇的老闆向前幾步,停在林鬱面前。他的體型比起林鬱還要高大不少,於是他單膝跪下,伸出右手,手中是那枚拇指大的小木盾戰棋。

 

  「這枚戰棋,是我的弟弟,王托,也是這次的媒介。只要您準備好了,將手放上來,儀式便會自動生效。」說完,王崇便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盯著林鬱的雙眼。

 

  雖然下了決定,但林鬱此時依然有些遲疑,然而當他的視線望向從窗簾透入的陽光時,心中卻湧起一股渴望。方才來的時候,外面還下著毛毛細雨,所以這間房間的外頭,一定就是他們所說的世界。

 

  視線轉回眼前半跪著的王崇,兩人視線交疊。林鬱再度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在小木盾戰棋上。

 

  「……」

 

  片刻過去,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怎麼會?」王崇訝異地看著兩人交疊的手。

 

  「有人!」

 

  森羅萬象才剛喊完,「轟」的一聲,牆邊突然開了一個大洞,霎時間砂石木屑飛散,林鬱被逼得閉上了眼睛。

 

  撞擊聲從一旁傳來,混亂中林鬱只聽到一個男性低沉的聲音吼道:「快!帶他走!」

 

  「欸?你不是──」

 

  「別廢話!快!」

 

  森羅萬象的話被對方打斷,接著林鬱感覺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將他整個抱起,跑向房間的另一端。

 

  一聲拳頭打進肉裡的悶響,銳利的金屬劃過地板的聲音,還有一聲尖銳的吼叫,林鬱試著張開眼,揚起的沙塵卻刺痛他的眼睛。接著「砰」的一聲,門被重重甩上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一種急速下墜的感覺讓他想叫也叫不出來,就這麼摔向無盡的深淵中。

 

  

 

  3.4

 

  

 

  再度張開雙眼,刺眼的陽光讓林鬱下意識地伸出手擋在面前。然而隨著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眼前的景象更讓他的瞳孔瞬間放大,呼吸一滯。

 

  一片廣大無際的草原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光彩奪目,遠處有幾隻他從沒看過的奇異生物,正在草原上奔馳著。一隻有著兩對翅膀的鳥劃過高空,接著發出一聲音爆,瞬間出現在另外一處。

 

  林鬱瞪大了眼,如果一切真如森羅萬象所說,這裡是戰棋們生存的地方,那麼他所在的世界,已經變成他小時候曾幻想過的,那個充滿魔法、怪物和冒險的世界。

 

  還望著眼前景色,林鬱感覺身後有什麼暖暖的,回過頭才意識到自己正半躺在王崇懷中。他尷尬地趕忙起身,王崇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剛才是怎麼了?」林鬱問向王崇。不過沒等王崇回應,他又被身後的景象給驚呆了。

 

  在他身後是一間小木屋,小木屋前種著一棵三人高的樹,然而木屋後頭,是一整片森林,每一棵樹都如頂天般高,森林深處只剩下一片黑暗,根本望不進裡頭的景象。

 

  王崇站起身,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通道的開口,只有擁有媒介的人,才可以通過,所以我們,應該安全了。」

 

  他轉身輕輕地推開小木屋的門,林鬱望向屋內,就跟員工休息室的佈置一模一樣,不過先前被打破的牆完好無事,彷彿剛才只是一陣幻覺。

 

  「嚇死我了,我覺得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王崇啊,你說是不是要先去找凱里斯圖?他說不定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森羅萬象飄浮在一旁,白霧的形狀忽大忽小。

 

  王崇點了點頭回答:「他說過,迎接新主人後,就去找他。」

 

  「只是那傢伙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去,還是我們去找熒凱?他就可靠多了。

 

  「那個……」林鬱打斷了他們,「你們先前不是說到『契約』?」

 

  「喔!對!剛才突然這麼一亂,差點都忘記了!王崇,快、快,雖然這裡是貧瘠草原,但後面可是無盡之森啊,天曉得會不會有什麼怪物跑出來。」說著,森羅萬象已經湧到林鬱面前,「而且我早就厭倦原本的形象了,多無趣啊。小子,你最好讓我的新形象帥一點,啊!我知道了,我想當一頭雄獅!等一下契約成立時,你最好滿腦子都給我想著帥氣的獅子。」

 

  「獅子?新形象?」林鬱完全聽不懂森羅萬象的話。

 

  「啊啊!別廢話,你只要想著獅子就好!」

 

  「別聽他的,你只需要,清空自己的心靈。」王崇說著,伸出手,小木盾戰棋正靜靜躺在他的手掌中。

 

  「這似乎更難……」

 

  林鬱喃喃道,不過這次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手交疊在小木盾戰棋上面。「刷刷刷」三聲,眼前的王崇突然化作一道橘光,竄進他的手心,一旁的森羅萬象則是化成一道灰色的光飛向他。

 

  林鬱愣愣地看著突如其來的變化,緩緩將手掌翻正,就看到小木盾戰棋飄浮在他的掌心之上,緩緩地轉動著。

 

  「這是──」

 

  話還沒說完,一道強烈的光芒從小木盾戰棋中炸開,光芒化作繽紛的色彩,一條條光束圍繞著他飛梭,構造出一個相當複雜的立體魔法陣,將他圍繞其中。

 

  林鬱站在魔法陣的中心,絲毫不敢移動半分。接著立體魔法陣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林鬱眼前只看得到各種顏色交織,外頭的景象全部被隔絕在外。

 

  「刷」的一聲,魔法陣突然瓦解,直衝向上,一道劇烈的光束突破天際,接著便消失無蹤。林鬱又再度看到眼前一片無際的草原,而手中的小木盾戰棋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枚拇指大的戰棋、二橘一灰,正飄浮在他的手腕處,以弧形緩緩繞著手腕移動。

 

  林鬱愣愣地看著飄浮在手腕處的戰棋,半晌後才回過神來,但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腦中才閃過召喚的想法,三枚戰棋就這麼化成一道道光,飛向前方。光芒在閃動後,化成三枚比林鬱還要大上少許的巨大立方體,飄浮在空中,緩緩旋轉著。

 

  他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如同本能般,下意識地做出開鎖的動作,手一轉,立方體的外殼化成點點光芒,裡頭的人輕巧地落在地面。

 

  林鬱望向眼角帶著一道疤的高大男子,是王崇,然而王崇身上卻不是穿著先前那套衣服,而是一整套的皮製鎧甲,鎧甲的中間刻著一隻獨角獸。在他的身後,揹著一支等身大的木柄戰斧,看起來極其鋒利。

 

  站在王崇身旁的,是一個矮小的士兵,身高還不到王崇的胸口,戴著一頂大皮盔,身上一樣穿著皮製鎧甲,只是看起來粗糙許多。而他的手上正扛著一只小木盾,木盾上同樣刻著一隻獨角獸。

 

  矮小士兵推了推頭上的大皮盔,是一張十分稚嫩的臉龐,年紀不過十歲上下。他抬起頭望向一旁的王崇,露出笑容,接著直接撲到王崇身上。

 

  「我活過來了!」他開心地大叫。

 

  「王托。」

 

  王崇一把抱住懷中的矮小士兵,臉上難得露出欣喜的表情。

 

  「呼!終於啊!來看看我變成了什麼。」

 

  一個有些刺耳的聲音從右邊傳來,林鬱尋著聲音看過去。

 

  「欸?你們怎麼都長高了?」

 

  森羅萬象看著林鬱,又望了望身旁兩個人。

 

  「你是……小馬馬?」身材矮小的王托鬆開王崇懷抱,低下頭望向森羅萬象。

 

  「什麼小馬馬!你這小矮子,我之前可是帥氣的夢魘!」森羅萬象轉了兩圈,接著抬起前腳看了看,是綠色的,還有鱗片覆蓋在上面,墨綠色的指甲看起來十分尖銳。「我……我到底變成了什麼?」

 

  「噗!你化成一隻變色龍啦!還笑我矮!哈哈!」

 

  「變……變什麼?」

 

  「變色龍,噗!哈哈哈哈!」王托強忍著笑意,但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麼……」森羅萬象一對外凸的眼睛瞪得斗大,轉頭望向林鬱,刺耳的聲音有些顫抖:「告、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說好的帥氣雄獅呢?」

 

  「沒有帥氣的雄獅,不過倒是有一支帥氣的角喔!」王托笑著抓起森羅萬象,但不是抓著牠的身體,而是拎著森羅萬象額前突起的一支角。

 

  森羅萬象兩眼往上看,擠成鬥雞眼,果真看到額頭上有一支細小的角,頂端正被王托捏著。

 

  「這……這、這,這不是真的!」森羅萬象扭動著從王托手中掙脫,啪答啪答地跑向林鬱,一把抱住林鬱的腳踝,帶著哭腔說道:「再一次啦~我求求你!」

 

  「你知道的,契約完成後,是不能改變的。」王崇雖不像王托整個大笑,卻也是露出一絲笑意。

 

  「為什麼牠的外觀變化這麼大?可是你卻……沒什麼改變?」林鬱對著王崇問道。

 

  「因為牠的起源是混沌,所以牠的表態,相當容易受到影響。」王崇回答。

 

  「表態?」

 

  「每一名戰棋,就跟遊戲一樣,有著表裏,兩種型態。」王崇喘了口氣,繼續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解釋道:「裏態,是戰棋的本體,像我,是一把戰斧。表態,會隨著候選者的賦予,而有變化,咳。」

 

  「哥……你的身體……」一旁王托擔心地看著王崇。

 

  「不打緊,新的契約後,感覺不那麼痛了。」王崇看著林鬱說道:「而且,我們也有變化,雖然不像森羅萬象,那樣明顯。」

 

  「是啊!我之前好像更矮呢。」王托插話。

 

  「不要不理我啊!還我一個帥氣的形象啦!」森羅萬象依然趴在林鬱腳邊哀號著。

 

  王崇沒有理會森羅萬象,繼續解釋:「如果你賦予,新生命表態,那名戰棋,就會得到,新的形象。而他的本體,也會同時存在,就如同遊戲裡一樣,可以隨您的意思,在戰鬥中變換。」

 

  「賦予……什麼東西都可以嗎?包括這支小樹枝?」林鬱彎下腰,撿起一旁樹木掉下的嫩芽,小嫩芽彷彿是被強風給吹落,還沒茁壯便要準備腐朽消亡。

 

  王崇正要回答,只看到小嫩芽飛離林鬱的手,化成一道綠光竄進林鬱的手心,轉瞬間手腕處多出了一枚淡綠色的戰棋,緩緩地飄浮著。

 

  「這……」林鬱訝異地看著突如其來的變化。

 

  「您剛才,動了契約的念頭,於是契約,就這麼成立了。」王崇同樣有些訝異,但還是出聲解釋。

 

  「可是我不用經過它的……同意嗎?」

 

  「萬物都有自己的,潛在意識。我想,它既然成為,您的戰棋,那麼……是的,它同意了。」

 

  「咯咯、咯咯,完蛋了、完蛋了,我變成一隻變色龍,然後還多了一支樹枝當夥伴,我們完蛋了!」森羅萬象歇斯底里道。

 

  「又不一定,每一名戰棋都有它存在的意義,說不定這個小樹枝很有用啊!」王托走到林鬱身旁,瞧了那枚淡綠色戰棋一眼,接著一把抓起還抱著林鬱腳踝的森羅萬象,「你也是啊~就算你從小馬馬變成小蜥蜴,也會很有用啊!哈哈哈!」

 

  聽著王托的鼓勵,森羅萬象一聲哀號,攤在王托手中嚷道:「讓我死了吧~!」

 

  「您可以,試著將他召喚出來。」

 

  聽著王崇的提議,林鬱握起拳頭一轉,淡綠色戰棋瞬間彈飛出去,化作一道光停在前方,接著變成一個巨大立方體,慢慢旋轉著。一隻可愛的小樹精出現在立方體中,隨著轉向另一面,立方體裡再度出現方才那支帶著嫩芽的小樹枝,轉向下一面時,又變成了小樹精。

 

  林鬱鬆開手,小樹精張開了眼睛,在戰棋消失時,迫不及待地手腳並用爬到地面。這隻小樹精的身體是個短小的樹樁,樹皮上有著淺淺的印子,像是一隻獨角獸的形狀,他的頭頂冒著一根嫩芽,手腳都是短短的樹枝,感覺跑幾步就會跌倒似的,一雙小眼睛長在短小的木樁上。

 

  小樹精扭動他的屁股,屁顛屁顛地跑到林鬱跟前,張開嘴發出「嘛啊嘛啊」的叫聲。

 

  「這……?」林鬱不知所措地看著小樹精。

 

  小樹精伸出那對短短的樹枝手,巴著林鬱的小腿,似乎想要林鬱抱他。林鬱微微彎腰,將小樹精抱到懷裡,看向王崇,一副需要幫助的樣子,「所以他已經變成我的戰棋了嗎?」

 

  「是的,他擁有,您所賦予的新狀態,他是由你所創生。」王崇回答,隨即又補了一句,「如果您不需要他,可以解除契約,他將會變回,原本那支樹枝。」

 

  林鬱看著小樹精,不知道這小東西究竟有什麼用,可愛歸可愛,可是看起來沒什麼助益。

 

  小樹精似乎感受到眾人的想法,「嘛啊嘛啊」叫著,拼命地搖頭,掙脫了林鬱的懷抱,跳到地上,轉了個圈,在草地上跳著奇怪的舞蹈。

 

  「他在幹嘛?」森羅萬象看著小樹精不知所以。

 

  只看到小樹精以一個圓弧形的軌跡跳著奇怪舞蹈,身體晃來晃去,手舞足蹈。接著,小樹精周遭的草地上,雜草開始漸漸生長起來。草堆原本只有小樹精的腰那般高,隨著他越跳越起勁,草也越長越高,直到將小樹精給蓋了過去,才停止生長。

 

  那一圈特別突出的草地,只看得到草堆扭來扭去,完全見不到小樹精的身影。

 

  「生長魔法!」森羅萬象看著那叢特別高的草堆,張大嘴巴,「雖然不算稀有,但是可以控制恢復的速度,也……也……」

 

  小樹精停止跳舞,走出比他高的草叢,戰戰兢兢地看著林鬱。

 

  森羅萬象一溜煙鑽出王托的手,啪答啪答地跑到小樹精前,用那隻小手搭在小樹精的肩膀上,老氣橫秋地說道:「小樹仔,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我會叫林鬱收你為戰棋,要不要?」

 

  「嘛啊!」小樹精一聽,對著森羅萬象不住地點頭。

 

  「如果我不要,他就會變回普通的樹枝?」林鬱看著小樹精。

 

  「是的。」王崇回答。

 

  「所以說如果我解除了契約,他就會死掉?」林鬱再問了一次。

 

  「以喪失狀態,和失去意識來看,」王崇望向小樹精,「是的。」

 

  小樹精淚眼汪汪地看著林鬱。

 

  「唉,好吧,你就成為我的戰棋吧,我會想到該如何運用你的。」林鬱嘆了口氣說道。

 

  小樹精聽到林鬱這麼說,一高興便撞翻還搭在他肩膀上的森羅萬象,屁顛屁顛地直撲到林鬱腳踝上。

 

  「哎呀!小樹仔你這傢伙!」森羅萬象肚子朝上翻倒在地,狼狽地翻過身,盯著抱住林鬱小腿不動的小樹精。

 

  「既然,他是由您創生,那請您,替他取個名字。」王崇說道。

 

  林鬱低頭看著小樹精,他正開心地巴著林鬱的小腿磨蹭。

 

  「就叫小樹樁吧,挺貼切的。」

 

  小樹樁聽到這名字,高興地不斷點頭。

 

  王托走到林鬱身旁,將小樹樁一把抱在懷裡,用臉蹭了蹭圓滾滾的小樹樁笑道:「好像多了個弟弟的感覺。」

 

  「嘛啊!」小樹樁開心地回應著王托。

 

  「我們距離,湊齊三十枚戰棋,還有很長一段路。」王崇看了眼抱著小樹樁的王托,接著轉向林鬱,「我建議,先去找,我和森羅萬象,上一次的夥伴。」

 

  「夥伴?」林鬱問。

 

  「是的。以我為嚮導,去異世界尋找,新的候選者,便是,其中一人的意見。原本在之前,會先和他們相聚,可是這一次,戰方的爭奪,卻提早三百個日夜。」王崇看著遠方,眼神放得極遠,就像要看到地平線的另一端,「他們都是,很強的戰力……」

 

  「那我們要往哪走?」林鬱看著王崇。

 

  王崇指向右前方的草原,試著將胸中的氣再充滿些,「凱里斯圖,應該在那個方向,他是個很強的,魔法師,這次由我擔任嚮導,便是他的主意。雙子,在更遠的山岳,『岩蛇』的領地,是一對,古靈精怪的,雙胞胎兄弟。熒凱那一夥,習慣流浪,要找到他們,得碰點運氣。」

 

  「魔法師是嗎?」林鬱看向趴在地上的森羅萬象,「森羅萬象如果由強大的法師使用,效果應該會更強大。」

 

  「是啊,而且我們之間的連結性還不足夠,由你來使用我,或許發揮不了多少。雖然我不喜歡凱里斯圖這傢伙,太聰明也太無趣了,而且那個墨石項鍊,嘴巴賤得很!」森羅萬象撇頭,又補了一句:「但凱里斯圖確實很強。」

 

  「那就這樣吧。」林鬱決定接受王崇的提議,先去尋找曾經和王崇搭檔過的魔法師凱里斯圖。

 

  「那好,我們就──」王崇正要起步,一陣怪風卻突然從左前方的草原吹來,草原上的雜草被風壓得抬不起頭。

 

  這股旋風原本還有一段距離,然而它的速度極快,轉瞬間,灰色的旋風已經越過草原高坡,朝著林鬱幾人直撲而來。

 

  直到幾步的距離,林鬱才發現那陣風的中間,裹著一隻灰狼,正張著血盆大口,露出銳利的尖牙,眼神中充滿捩氣,看來有些瘋狂。林鬱呆看著那陣旋風朝他撲來,想要閃向一旁,雙腳卻像是被釘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攔住他!」林鬱惶恐地盯著撲來的灰狼,腦中只跳過這個念頭,還沒開口,王崇已經站在他面前,抄起背上的雙手戰斧,擋住灰狼銳利的牙齒。然而灰狼的衝擊力十分巨大,王崇擋下這一擊,卻連退了兩步,灰狼趁這空隙,從左側繞過直逼林鬱。

 

  「王托,舉盾!」

 

  話同樣沒說出口,王托就這麼舉起木盾,一隻手還抱著小樹樁,朝灰狼左側撞去。灰狼被這一撞偏了方位,咬上一旁的大樹。

 

  「舉斧,王崇砍牠!」林鬱和王崇之間彷彿多了一道看不見的聯繫,只憑著腦中有些混亂的思緒,王崇便將舉起雙手戰斧,朝狼頭劈下。

 

  一陣風突然從灰狼身邊爆開,灰狼硬是閃過王崇手中銳利的斧頭,向後一轉,在數步的距離停了下來,看著林鬱,口水沿著狼牙低落。

 

  躲在王托懷裡的小樹樁,用小小的樹枝手遮住了眼睛,不住地發抖,才剛擁有完整的意識,便碰到這麼一隻凶狠可怕的灰狼,讓小樹樁嚇得連張開看一眼都不敢。

 

  王崇緊握著雙手戰斧,全神戒備看著虎視眈眈的灰狼,只要灰狼一有動作,就要舉起劈下。

 

  灰狼一聲狼嚎,化成風再次衝向林鬱。

 

  

 

  4.1 初戰

 

  

 

  戰鬥一觸即發,王崇擋在林鬱身前,在沒有林鬱的指令下,自動掄起雙手斧就朝衝來的灰狼劈去。

 

  沒想到灰狼在王崇面前一個急停回身,尾巴一甩,掃開王崇手中的雙手斧。王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掃偏身子,還來不及反應,灰狼已經從側邊竄過,直逼林鬱。

 

  林鬱見王崇被灰狼撞開,沒有多想,下意識地抓起躲在他身後的森羅萬象。他的身體反應快的腦袋,手中的森羅萬象突然化作一團白霧,接著凝聚成一團手掌大的白灰色濃霧,成球狀讓林鬱抓握著。

 

  在灰狼竄過王崇身邊的同時,林鬱所在的位置,突然多出五六個林鬱的分身。雖然這些林鬱的表情甚是呆滯,但灰狼一時之間也分不出誰是真的林鬱,只好衝向其中一個,亮出爪子就往他身上揮去。

 

  揮擊的速度十分之快,甚至傳出一陣破風聲,但灰狼撲了個空,林鬱的影像被這一下揮擊打散,化成白霧消散在空氣中。灰狼衝向另一個林鬱,直接張嘴咬下,只聽到兩排牙齒撞擊的聲音,又再度攻擊失誤,林鬱的影像被灰狼撞成兩半,消散前正呆滯地看著灰狼。

 

  於此同時,站在最角落的林鬱突然拔腿狂奔,衝向拿著小盾牌的王托。

 

  「吼!」灰狼一聲吼叫,轉過身朝著林鬱撲去。

 

  不過矮小的王托已經站在林鬱前面,一手持盾,一手抱著小樹樁,嚴陣以待地看著灰狼。「碰」的一聲,灰狼直接撞上王托護在身前的小木盾,撞擊的力道讓灰狼吃痛地退了兩步。

 

  然而王托沒有王崇那樣健壯的體魄,被灰狼這麼一撞撞得直接向後倒躺,同時還絆到了林鬱左腳,兩人倒成一團。

 

  見狀,灰狼再次向前撲擊,但王崇先一步逼近,掄起斧柄揮向灰狼。這一下又被敏捷的灰狼用前爪擋住,王崇順勢一翻下劈,想要將灰狼的爪子直接劈斷。

 

  灰狼身旁再度炸出一陣風,瞬間位移了一大步,王崇一時收不住,被這旋風吹得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向前撲倒。灰狼抓準空檔,直往王托和林鬱衝去。

 

  王托壓在林鬱身上,還來不及站起,只看到灰狼那張猙獰的面孔就要撲到他面前。王托恐懼地閉起雙眼,反射性伸出持盾的那隻手,擋住自己的臉。

 

  「碰」的一聲巨響,王托只感覺身後的林鬱傳來一股暖意,手中小木盾突然重上許多,接著一股強大的撞擊力,震得盾牌差點脫手。

 

  張開眼睛,王托才發現身前被一張比他還大上幾倍的盾牌擋著,他的手緊緊握著持盾的握把,盾牌整個坎進地面,擋住王托的視線。

 

  「吼!」

 

  灰狼迎頭撞上這面巨大的盾牌,讓牠感到一陣暈眩,退了幾步腳步虛浮,卻突然感到後腳一陣刺痛,本能地用力向後一踢,正中王崇的胸口。

 

  王崇向後滾了好幾圈,吃痛地摀著胸口蹲坐在地,不過雙手斧已經深深坎進灰狼的後腿之中。這一劈深可見骨。

 

  灰狼仰天長嘯,回過頭,拖著雙手斧,撲向來不及閃避的王崇,直接朝王崇的胸口用力踩下。王崇一聲悶哼,嘴角滲出血絲,凶狠地盯著灰狼,但卻使不上力,只能伸出手臂,用臂甲擋住灰狼的利齒,接著被狠狠地甩向一旁。

 

  灰狼一擊得逞便拋下王崇,咬掉後腳坎著的雙手斧,鮮血噴出,而旋風再度裹住了牠,回身衝向林鬱。

 

  「這盾牌我拿不動!」王托用力拉著盾牌的握把,但別說是舉起這面盾牌,連動都沒動一下。

 

  此時灰狼已經繞過盾牌,用那對血紅色的瞳孔瞪著林鬱。

 

  「嘛啊!」王托懷中的小樹樁驚恐地望著灰狼。

 

  灰狼張大血盆大口,眼神甚是瘋狂,直接朝林鬱的腦袋咬去。霎時之間,壓在林鬱身上的王托和巨盾化作一道橘光,在林鬱手中凝結成一面小盾牌,護住了他和懷中的小樹樁。

 

  撞擊的悶響從小木盾另一邊傳來,林鬱卻沒有感受到任何衝擊。

 

  「王崇!」林鬱放聲吼道。

 

  就在他大聲呼喊王崇的名字時,原本炙熱的陽光突然被一道黑影擋住,林鬱抬起頭,只看到王崇的身影飛躍,手裡握著雙手斧,從空中重重落下。

 

  「砰!」

 

  一片血霧炸開,灰狼向後翻了好幾圈,撐起身子,腹側整個裂開,鮮血灑落。方才牠所在的位置,被雙手斧給砸出一個大洞,雙手斧直挺挺地插在翻起的土壤中,而王崇則摔向一旁。

 

  灰狼目露兇光地看著眾人,無視腹側和後腿湧出的鮮血,只盯著林鬱,彷彿就算賠上性命,也要咬死他似的。

 

  王崇一手摀著胸口,一手撐起身子,見灰狼蠢動,便用力一拍草地,踉蹌地停在林鬱身前,使勁拔出插在土中的雙手斧。

 

  同一時間,灰狼再度撲向前。王崇緊握著雙手斧,眼神中帶著視死如歸的氣魄。

 

  突然「咻」的一聲,一支箭疾飛而來,直接沒入灰狼頸部。

 

  王崇驚訝地看著突如其來的變化,一個呼吸的時間,灰狼的背也中了一箭,隨著這一箭,又一箭射進灰狼的側腹。

 

  灰狼終於承受不住,兩眼渙散向左側倒下,不住地抽搐。林鬱鬆了一口氣,手中小木盾變回矮小的王托,直接一屁股坐在林鬱身上。

 

  「是誰?」王崇緊握著雙手斧,警戒地看著箭矢射來的方向。是小木屋後方的森林。

 

  森林中走出一個人。他穿著亞麻短袍,腰間繫著一條褐色腰帶、腳上套著長靴,手中拿著一把粗製長弓,長相看起來十分普通,或者該說是毫無特色。

 

  「真是驚險啊。」那人舉起手,一臉無害的笑容,和眾人打了聲招呼:「嗨,我等你們好幾個日夜了。」

 

  

 

  4.2

 

  

 

  在王崇看到那名手持長弓的男子時,就已經認出了對方,但他並沒有因此放下手中緊握的雙手斧,倒是變回變色龍後就一直躲在林鬱後腦勺的森羅萬象興奮地跳下草地,朝著那人喊道:「唉唷!這不是里約嗎?」

 

  被森羅萬象喚作里約的男子皺起眉頭,不過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森羅萬象吧?好久不見,看來你已經跟新主人契約了。」

 

  「唉,對啊。林鬱這傢伙!竟然把我變成一隻……一隻……唉……」森羅萬象無奈地搖了搖牠的小腦袋。

 

  「呵呵。」里約對著森羅萬象笑了笑,接著望向王崇,又看了眼趴在林鬱身上睡著的王托,「王崇,好久不見了,看來你如願將弟弟從創世者身邊給帶回來了。」

 

  王崇點了點頭,雙眼仍緊緊盯著里約手中的長弓。

 

  「所以說,您就是新的候選者了?林鬱,是嗎?您好,我的名字是里約。」里約轉向林鬱,十分感興趣地上下掃了一眼。

 

  此時林鬱還坐在草地上,抱著懷中的小樹樁以及變回人形卻因為戰鬥過度疲憊而睡著的王托。突如其來的戰鬥,突如其來的結束,一個放鬆,就讓林鬱有種被掏空的感覺,累得想和王托一樣直接向後一躺,不過他還是微微揚起頭,望向里約,輕聲問道:「你是誰?」

 

  「里約。我記得,是上一次戰方爭奪中,另一個打入爭奪圈的,隊伍成員。不過,凱里斯圖和他們比較熟。」王崇一邊說著,神情卻沒有半點鬆懈,「但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請放心,我這次來,是專程來加入你們的。」里約將手中的長弓揹回背上,朝眾人走來。

 

  聽到他的話,王崇有些許訝異。看著緩緩走來的里約,王崇遲疑地問:「……為什麼?」

 

  「我原本不打算再參加戰方的爭奪,想要待在家中,和家人一起度過這次的『抽取』。」里約笑著,一邊走向林鬱說道:「但是我們的村落前陣子來了一隻魅魔,古靈精怪得很,還擄走了我的小孩,幸好凱里斯圖經過,將村莊的孩子們全都救了回來。他說,如果要他把這隻魅魔降伏,讓她不再鬧事,我必須代替他來這找你們,並加入你們的隊伍。」

 

  「所以,我只好答應囉。」雖然這麼說,里約的語氣中卻感覺不到半點無奈。

 

  「魅魔?」森羅萬象眨了眨眼,咯咯笑道:「咯咯咯,說不定那隻魅魔就是凱里斯圖放的。這傢伙一定是打算在那裡等我們,如果我們熬不過去,他也省得跟我們一起沈船,還可以另外再去找一名候選者。」

 

  「這確實像是,凱里斯圖的作風。」王崇回應。

 

  「或許吧,不過他第一次碰到那個小魅魔時,可是被玩得灰頭土臉跑出來呢。」

 

  「咯咯咯,」森羅萬象笑著,身子一陣亂顫,「那應該不是了,凱里斯圖這傢伙很愛面子,咯咯。」

 

  「凱里斯圖,是我們剛才說的那名魔法師?」林鬱的視線轉向王崇。

 

  王崇點了點頭,不過見到里約越走越近,他也向左移了一步,擋在林鬱身前,「或許你說的,是真的,但是沒人保證,你所說的話。」

 

  里約聽聞,便高高舉起雙手,緩緩朝林鬱走來,「那就直接跟我簽約,這樣你們可以相信了吧?」

 

  「簽約,不代表,你不會背叛。」王崇微微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

 

  聽到王崇這麼說,里約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頓時收斂不少。他一臉正經地說道:「我有聽聞你們所發生的事。放心吧,我不是這種人,上一次戰方爭奪時不是,這一次也不會是。」

 

  語畢,里約站在王崇面前,向右走了一小步,單膝跪下,看著正坐在地上的林鬱,緊握雙手,左手輕觸草地,右手在眉間和胸前各點了一下,接著將手放在左肩上,臉上又揚起一絲無害的笑容,「創世者在上,我,里約,毀滅的派生,願意以起源之名發誓,絕無貳心。」

 

  林鬱猶豫著,望向一旁的王崇。

 

  見里約竟然如此輕易地起誓,王崇不免有些訝異。雖然創世者的信仰,並非每一個戰棋都如王崇這般篤信,但起誓仍然有著法術的效力,違反誓言,只有消散一途。

 

  不過里約親口說出自己的起源是「毀滅」,卻讓王崇更加拿不定主意。即便在世界漫長的歷史中,十三起源對於戰棋的傳承,已經淡化許多,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性格,那不容置疑的血脈,依然是陀螺的支柱。

 

  代表色是青色的毀滅,在遠古的起源之戰中,義同血腥和恐懼,而其派生在之後的歷史,更是造成了眾多紛亂。

 

  就算每一個起源血脈所包含的意義,遠多於其表面的內涵,打著「愛」為旗幟可以毀滅一個國家,帶著紫色光輝的「慾望」卻成就了富饒的國度,起源並不代表一切。然而讓王崇猶豫的是,眼前的里約看起來是如此無害,在以往的印象中,里約也確實就是這麼樣的形象,一個和善的人。

 

  要不,就是里約從起源那裡繼承的血脈,在經歷多次派生和眾多候選者的影響後,已經幾乎被抹平。要不,就是他隱藏得很好。

 

  王崇仔細打量了里約一番,還在思考,一旁的森羅萬象不耐煩地開口:「我曾經聽凱里斯圖說他和『角兔』有些淵源,不會是壞人啦!有他加入我們那可是再好不過了!猶豫什麼呢?」

 

  「是嗎?……那好。」一聽到里約和角兔有些關係,王崇便稍微寬心了些,在這世界的六大勢力中,角兔一向是和平的象徵。即便「和平」這個起源,據說在起源之戰中便已消散,但他的派生卻將這個血脈傳承下來,在三個角兔的領地中,甚少看到爭鬥發生。

 

  見王崇似乎也同意了這件事,林鬱看向里約,彆扭地點了點頭,里約的右手依然搭在左肩上,維持著半跪的姿勢。對林鬱而言,這麼讓人跪著,還真的頗不習慣。

 

  「所以……我該怎麼做?」雖然已經決定要讓里約成為他的戰棋,但林鬱卻不知道該如何完成契約。先前他只是撿起了一隻小樹枝,小樹樁就這麼誕生了,要是他不小心摸到里約的衣角,不知道這件衣服會不會就這麼成為了他的戰棋。

 

  里約嘴角又上揚了些,伸出一直抵在草地上的左手,笑著說道:「請多指教,我的新主人。」

 

  「嗯。」林鬱愣愣地回答,握住里約的手。

 

  下一刻,里約化成一道青色光芒,湧入林鬱手心,接著一枚青色的戰棋出現在林鬱的手腕處,緩緩飄浮著。

 

  反手一轉,青光再度從戰棋中彈射出來,落在前方,化成巨大的立方體,一面是手持著長弓的里約,另一面則變成一張毫無表情的青色面具。第三次召喚戰棋,林鬱已經稍稍抓到了訣竅。

 

  巨大的立方體冒出點點光球,里約輕巧地落在草地上,微笑著看向手中明顯精致許多的雕紋長弓,握柄上刻著一隻銀色的獨角獸。他讚許地點了點頭,「這把弓感覺不錯。」

 

  「那張面具和……你,哪一個才是你的……本體?」林鬱有些疑惑地問道。王崇先前曾和他提到過,每一名戰棋,都有一個本體,和一個由主人所賦予的新形象。

 

  「您覺得呢?」

 

  看著里約微笑的表情,林鬱很難將他和方才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具合在一起。

 

  不過沒等林鬱回答,里約又補了一句:「啊……有種寂寞的感覺,都讓我開始想家了呢。」

 

  「是吧!林鬱這傢伙都不知道怎麼搞的,把我變成一隻變色龍就算了,還給了我這麼奇怪的影響。還好我的前前任主人是個樂觀的笨蛋,要不然我現在早就選一根樹枝上吊了。」森羅萬象用後腳站立,做出勒住自己脖子的逗趣動作。

 

  這段話聽在林鬱耳裡,卻聽不懂他們所說的。他一臉疑惑地問道:「什麼影響?我給的?」

 

  「呵呵,看來你這嚮導沒有做好份內的事情呢。」里約笑著看向王崇。

 

  「剛才來的時候,發生了,一點狀況。」

 

  「是嗎?那就由我來吧。」

 

  里約面帶微笑,正要解釋,卻突然回過身,從背上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弦時已經滿弓,箭矢瞬間離弦。

 

  「刷!」

 

  箭頭直接貫過灰狼受傷的後腳,沒入草地中。這一箭讓原本打算負傷逃跑的灰狼再度倒地,雖然牠仍試圖想要扯掉腿上那隻箭矢,但中箭的後腿已經完全失去力氣。

 

  「我們該怎麼處理牠呢?」里約一派輕鬆地問道。

 

  風狼此時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完全沒有了先前那般凶狠的氣勢。

 

  「牠大概是被您訂立契約時所散發的能量吸引過來的吧。方才我在森林中都察覺到了,要是附近有其他候選者或流浪者,說不定也會來湊一腳呢。」

 

  「為什麼?」

 

  「因為對牠們來說,新加入的候選者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食。」里約又補了一句:「對其他候選者隊伍而言也是如此。」

 

  站在一旁的王崇盯著灰狼,提出建議:「不如,殺了牠吧。牠的能量似乎不少,在貧瘠草原,十分難得。」

 

  「我也同意。」里約點頭附和:「只要你獲得的能量越多,我們的實力也會跟著有所進展。雖然牠似乎是隻高等魔獸,但既然是主動送上門的,那也怨不得人。」

 

  「不能……讓牠成為我的戰棋嗎?」林鬱問。先前的戰鬥還歷歷在目,這隻灰狼十分具有威脅性,如果真要在這個世界和其他候選者戰鬥,牠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就算在沒多久前牠還打算吃掉他。

 

  「我不覺得,牠會答應。」王崇輕聲說道。

 

  林鬱皺起眉頭。或許里約所說的增強實力很重要,但是一個活生生的生物就在眼前,這麼殺掉牠,林鬱一時還真狠不下心。

 

  思緒轉動著,沒有再多的言語交流,王崇已經接過林鬱懷裡的王托,同時擔心地對著林鬱說道:「您這樣很危險。」

 

  林鬱搖了搖頭,拖著有些沉重的身體,抱著小樹樁站起身,緩緩走向倒地的灰狼。一旁的里約又重新搭上一支箭,拉滿弦,瞄準著灰狼的腦袋。

 

  「你要加入我嗎?」林鬱在灰狼幾步的距離前蹲下。

 

  灰狼一聲低吼,吃力地別過頭,頸上插著的那一支箭,看起來怵目驚心。

 

  「是嗎?好吧。」

 

  林鬱站了起來,懷中的小樹樁突然化成點點綠光,聚集在林鬱右手,變成一支食指長的小樹枝,尖端有一株幼嫩的樹苗,看起來生意盎然。接著林鬱握著小樹枝,指向灰狼。

 

  點點綠光出現在灰狼的身上,滲入傷口之中,原本插在灰狼脖子上的那支箭,就這麼被綠光緩緩推了出來。隨著綠光逐漸衰弱淡化,灰狼身上的傷口,也跟著慢慢癒合,當綠光消失時,灰狼身上幾處嚴重的創傷,都已經止住了血。

 

  「你走吧。」林鬱疲倦地對著灰狼擺擺手,向後退了幾步,和灰狼保持一段距離。小樹枝閃過綠色光芒,在他懷中變回原本可愛的小樹樁。

 

  「嘛啊!」小樹樁伸出短短的樹枝小手,看著灰狼,一樣擺了擺手學著林鬱。

 

  灰狼清楚了林鬱的意思,吃力地站起身,警戒地看著眾人向後退兩步,隨即化為一陣旋風,向草原另一邊竄去,轉瞬間便消失在高坡後方。

 

  「為什麼放了牠?林鬱你這傢伙!牠會是很好的能量啊!」森羅萬象不可置信地看著林鬱。

 

  「我──」林鬱看著灰狼離去的方向,才剛吐出一個字,突然一陣暈眩,就這麼向後一倒,王崇一個箭步及時抱住了他。在林鬱失去意識時,原本躺在地上的王托也變成一道橘光回到林鬱手中,橘色戰棋浮現,靜靜地飄浮在手腕處。

 

  「傻子!大笨蛋!這麼好的能量來源就這樣放走,還讓自己累昏了,要是這時再出現什麼魔獸還是其他候選者,該怎麼辦啊?」森羅萬象頓了一下,回頭四處張望,「應該不會吧?」

 

  里約看著昏睡的林鬱,微笑地說道:「看來我們跟了一個心腸很好的主人啊,真不知道是好是壞呢,呵呵。」

 

  王崇沒有回應,一把將林鬱整個抱起,轉身走回小木屋。

 

  

 

  4.3

 

  

 

  林鬱感覺自己睡了好久,睡醒時的無力感,就像他小時候發高燒,連續昏睡了兩天的感覺。他緩緩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深綠色的小尾巴。

 

  「……」林鬱無言地將森羅萬象從臉上抓了起來,起身半臥在床。

 

  「唷!醒來啦?」森羅萬象扭了兩下,發現掙脫不了林鬱的手,便「砰」的一聲在林鬱面前化成白霧,飄到一旁。

 

  「我睡了多久?」林鬱摀著腦袋,頭還有點昏。

 

  「已經一個日夜了。上一任的主人,在第一次能量耗盡時,也是一樣的。」王崇走到林鬱的床前,恭敬且緩慢地回應道。

 

  林鬱環視了小屋一圈。屋內只有兩盞微弱的燈,仔細一看,燈內的並不是火苗,而是散發著黃光的圓球,但這兩盞燈並不明亮,反而不如床旁窗戶透入的紫色月光。

 

  王托又從戰棋化成了人形,正抱著小樹樁靠在牆邊沉沉入睡。森羅萬象飄在床的後方,無聊地繞著室內晃來晃去,而王崇則站在林鬱的床邊,唯獨不見里約的身影。

 

  「里約呢?」林鬱問道。

 

  「他說晚上,適合捕獵,」王崇說完,頓了頓才想到應該解釋一下,「我們戰棋,也需要進食,補充行動耗損的能量,否則回到潛能區,變成潛能狀態休息,所恢復的能量,並不足以,補充所失去的。不過經由正規戰鬥,或是其他,特殊的方式,可以補充地更完整,甚至有所成長。」

 

  林鬱點了點頭,王崇口中所說的潛能區,應該就是他的手腕處,而潛能狀態,便是化成那顆拇指大小的戰棋。至於「朗克」是什麼東西,林鬱現在腦袋還是有些混沌,不想去細思,如果有個按鈕可以直接讓腦袋關機,林鬱一定馬上就按下去。

 

  他轉頭望出床邊的窗戶,外頭的雙月高掛在天邊,一顆發出湛藍的光芒,而另外一顆則是散發著淡紅色的光。在兩個月亮的照映下,整個大地被披上紫色的薄紗。

 

  林鬱此時終於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所處的地方,不是原來那個世界。

 

  良久,他才稍稍回過神來,腦袋也已經清醒了些。回想起下午的戰鬥,林鬱一直覺得有種無法靈活應對的感覺,一方面是因為這種在眼前發生的戰鬥,和他站在遊戲檯前面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另一方面,則是目前可以使用的戰棋實在太少。像是對戰灰狼的這場戰鬥,以力拼力並不是個好選擇,如果里約一開始就加入他們,林鬱有信心在瞬間就可以讓勝負底定,要是再多幾枚戰棋,他根本就不會落到四處跑的窘境。

 

  而且重要的是,論頭腦,在這種對戰中,林鬱有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可當他真的成為戰棋中的將星時,這個沒有經過任何鍛鍊的身體,承受不了一次高強度的戰鬥。

 

  在戰棋這個遊戲中,將星是可以使用戰棋幻化的道具和武器裝備的,而在戰方世界中,似乎也是如此,他在先前就使用了森羅萬象幻化的魔法,並用小樹枝治癒了灰狼。

 

  然而要是下一場戰鬥,他被迫選擇必須拿起王崇化成的雙手斧去戰鬥時,那會是何種景象?自己說不定連扛都扛不動。

 

  「在想什麼啊?」森羅萬象停下飄動,變回變色龍,啪搭啪搭地跑回床上。

 

  「我記得你的能力,足以幻化出一座城市,為何先前的戰鬥,卻只分出幾個看起來很呆滯的分身?」

 

  「咯咯,那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連結性還不夠。如果你真的能充分運用我的能力,別說是一座城市了,是要兩座、三座還是五座六座七座八座我都能變出來。」

 

  「是嗎……?」

 

  「不只是如此,每一個戰棋和候選者之間的連結性,也會影響到戰棋實力的發揮程度。或許有些戰棋天生就跟你可以做出良好的配合,又或者他本身的強悍程度就算只發揮少許也十分強大。不過這急不來的,咯咯,你只要小心點別到處招惹別的候選者就好。」

 

  林鬱聽完森羅萬象的解釋,有點迷惘地說道:「那如果我們在下一場戰鬥就輸掉了,該怎麼辦?」

 

  「這個喔,如果是碰上魔獸,輸了就是死光光啦,你會被咬成七八塊,運氣好可能在第一下就被咬死了,運氣不好的話,應該會很痛喔,咯咯。」

 

  聽到森羅萬象說的話,林鬱吞了吞口水。

 

  「要是碰到其他候選者,就要看對方願不願意和你進行正規的戰鬥了。」

 

  「正規戰鬥?」

 

  「就像是在遊戲檯比賽一樣啊。和一般直接衝突所不同的是,如果藉由契約進行正規戰鬥,戰棋傷亡只會回到你的手裡,但要是沒有經過契約,戰棋一死亡,就會變回本體,部分的能量湧入敵人體內,其餘則會慢慢消散,留下耗盡能量的本體。除非在下一次戰方戰奪時作為媒介,才有可能再度復活,像是王托那樣,否而,便會漸漸腐敗消亡。」

 

  「那……我呢?」林鬱問。

 

  「你喔。如果是正規戰鬥,輸了就是交出你擁有的戰棋,給對方選擇三名,任憑對方處置,就算對方要直接吸收掉戰棋的能量,也不能有任何異議。除非在戰鬥開始前有別的約定,那戰方的能量就會對新的約定造成束縛力。」森羅萬象眨了眨那一雙大眼睛,「但要是沒有經過契約的戰鬥,死了就死啦,你也回不去原本的世界,就會在這個世界中化為能量,消失不見。」

 

  「嗯……」林鬱沒想到森羅萬象的回答如此直接。

 

  「林鬱啊,你以為我們是在玩遊戲嗎?這可不是啊,每一次戰方的爭奪,都會讓所有戰棋和候選者拚盡全力,各種花樣都會出現,要是一個不小心,睡覺時被其他候選者宰了都不知道。」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拚命?」林鬱十分疑惑。

 

  一旁站著的王崇默默地吐出一句:「每名戰棋的原因,都不相同。」

 

  「啊啊,你這愣頭愣腦的不會解釋,交給我。」森羅萬象得意洋洋地仰起頭,停在林鬱胸口,揮舞著手中的爪子,「簡單來說,為了進行淘汰,所以每三萬個日夜,會進行一次戰方的爭奪。只要曾經契約成為了戰棋,就必須選擇參加或是不參加。參加戰方的爭奪,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成為長老會的一員,能夠擁有比其他戰棋更長的生命,也能獲得更多的能量,同時能作為中介的角色,參與六國間的事務。然而,要是連進入爭奪圈的資格都無法取得,甚至根本沒有參加,長老會就會對這些戰棋進行『抽取』的動作,抽取他體內的能量,用以維持戰方運作。至於那些參加了、並獲得爭奪戰方的資格,成功進入了爭奪圈,卻沒有獲得最終勝利的戰棋,就不會有任何影響,這也是我們的目的。」

 

  森羅萬象看了王崇一眼,「至少,是大部分戰棋的目的。」

 

  「能量?如果你們被抽取了能量會怎麼樣?」

 

  「要是被抽取了能量,外表將會瞬間老化,自己的能力也會大幅下降,如果在抽取時耗盡所有能量,便會直接死亡,變回本體。簡單來說,能量越多,我們就可以活得越久,實力也會越強。所以只要是成為戰棋的,除了那些能量本身十分充足的戰棋,幾乎沒有人不想參加戰方的爭奪。」

 

  「不過,先前里約不是說他原本不想參加……」

 

  「啊,總是會有奇葩的。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呢?而且感覺起來,他似乎對於參加新一次的戰方爭奪沒什麼異議。」森羅萬象聳了聳肩。

 

  「那我呢?應該說,為什麼候選者──」

 

  「為什麼要來淌這趟渾水嗎?」

 

  林鬱點了點頭。

 

  「咯咯,那是因為你太好騙了,沒什麼費勁就讓你過來啦!咯咯咯!」森羅萬象發出刺耳的笑聲。

 

  見林鬱一臉疑惑,森羅萬象神神秘秘地說:「你想想,如果你可以用我在你的世界做一件事,你可以做些什麼?」

 

  林鬱腦中瞬間跳過了好幾個想法,但還來不及細想,森羅萬象便繼續說道:「一大袋幾可亂真的珠寶,那可以換到多少朗克?喔,錢,我記得你們是這麼說的。有的候選者在來到我們世界前,便已經替他完成了願望,有的候選者,則是等到離開時才說出自己想要的,那時他的戰棋也比較多,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無論如何,只要候選者想要戰棋做什麼,都能替他完成。」

 

  「那我……」

 

  「所以說你傻傻的啊,王崇這愣呆不習慣利益交換,只想著創世者會保佑他,卻還是把你帶來了。不過現在跟你說這些也不遲,如果,你可以帶著我們打進爭奪圈的話,咯咯。」

 

  這段話聽在林鬱耳中,總感覺有些上當受騙。不過就算森羅萬象或王崇提前和他說了這件事,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他們做些什麼事情。

 

  「反正林鬱啊,我們小心點挑選對手,不要碰到什麼凶猛的魔獸,有我們的經驗和實力,加上你那顆腦袋,進入爭奪圈應該是沒有問題啦!終究會完成你的願望。而且有王崇當你的嚮導,總比那些意外闖進來的流浪者要好。」

 

  「流浪者?」

 

  「就是那些不是經由挑選進來的人。」里約打開門走了進來,聽到林鬱的問題便順口回答。從他背上的簍子看來,今晚的收獲似乎還不錯。

 

  「這些人沒有嚮導,只是意外從其他世界來到這裡,這種事情也時常發生。雖然這些人同樣可以和這個世界的一切進行契約,但是沒有負責指導陪伴的戰棋,這些人一旦進到這個世界,很可能沒多久就被魔獸或其他戰棋殺掉了。對這個世界的存在來說,其他世界的存在,可是非常『營養』的。」里約側身關上門,將簍子放在門邊,「但是也有不少流浪者,從戰棋或其他候選者口中,聽到戰方爭奪的消息,進一步成為候選者,甚至挺進爭奪圈之中。」

 

  里約帶著那一貫的微笑,「至少我上一個主人就是如此,最後安然地回到原本的世界,願他在那個世界繼續過著快樂的生活。」

 

  聽到里約所說的,林鬱還想要多了解一些,撐著坐起身,卻發覺有些使不上力,又再度倒回床上。

 

  「您還是先行休息,等明早體力恢復,我們再行出發,如何?」王崇在床邊恭敬地問道。

 

  林鬱點了點頭,他確實感到很睏,於是翻了個身,望向窗外高掛的雙月,沒多久意識又失去控制,沉沉睡去。

 

  「捕獵,還順利嗎?」見林鬱已經睡著,王崇轉身問向正在整理獵物的里約。

 

  「呵呵,你們絕對猜想不到我剛才碰到了什麼。」里約的心情看來十分愉快。

 

  「什麼啊?說來聽聽。」

 

  里約對著森羅萬象露出一個神祕的微笑,「秘密。」

 

  「哼!不說就不說。」說完,森羅萬象大搖大擺地爬到林鬱臉上,轉過身,屁股直接坐在林鬱的臉上,開始打起盹來

 

  

 

  4.4

 

  

 

  隔天一早,刺眼的陽光照進屋內,林鬱從睡夢中醒來,起身坐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昨晚睡得十分地安穩,有種安心的感覺,讓他感到莫名地懷念。

 

  王崇仍然站在床邊,彷彿一夜沒動,其他人都不在屋內。林鬱離開床舖,並拒絕了王崇的攙扶,微微伸個懶腰,走到敞開的門前,看著門外的景色。

 

  大草原上風和日麗,吹進屋內的風十分溫暖,要不是一進來就遇上那隻灰狼,還真看不出來這裡是另一個世界。

 

  「等等我!你這個小短腿!」森羅萬象在草原上追著小樹樁,彷彿已經習慣變色龍的形象。

 

  小樹樁開心地在草地奔跑著,新生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不過相較於停下來研究這片草地,胡衝亂踩對他而言更加有趣。

 

  揹著小木盾的王托跟在小樹樁和森羅萬象後面,也是滿臉的興奮。在上一次戰方爭奪時喪失意識,一直到現在的重生,王托就好像經歷了一場長久無夢的睡眠。雖然他知道接下來將要面對無數的戰鬥,不過在那之前,他想要好好玩一玩,就算只是漫無目的的奔跑。

 

  三個小傢伙在草原的高處跑著,一下往下坡直衝,一下又奔回上坡處,你追我跑,我跑你追,玩得不亦樂乎。里約靠在大樹旁,微笑地看著他們,不過手中卻拿著長弓,隨時在警戒著。

 

  林鬱走出小木屋,深吸了口氣,草原的空氣十分清新,一點也不像都市那般沉悶。

 

  「從這裡到凱里斯圖那邊需要多久的時間?」林鬱走到里約身旁坐下。

 

  「我們的村莊離這裡不遠,大概十個日夜的距離,但是中途會經過『納瑟』。」

 

  「納瑟……」王崇眉頭一皺。

 

  「納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林鬱問道。

 

  里約微笑著回答:「納瑟是一個城市,在草原和山谷的接壤處,就邊緣城市而言,它算是個滿繁榮的地方,城內的顛倒鬥場十分有名。不過相對的,城市裡龍蛇混雜,而且通常這個時候,會有不少候選者進入城市,城市的管理也會鬆散許多,雖然會待在納瑟的候選者和戰棋,大多是二流的角色,不過我們經過時還是必須保持低調,盡量別牽扯到什麼事情。」

 

  「怎麼說?」

 

  「就我所知,這次的戰方爭奪早已拉開序幕,應該有不少候選者現在就擁有一定數量的戰棋了,甚至藉由獵殺其他候選者來繼續增強自己。但畢竟納瑟還是有納瑟的律法,只要別太張揚,在途經城內時應該不會有問題。」

 

  「要是我們真的碰到麻煩,甚至被打敗了呢?」

 

  「如果您輸了,有些候選者是可以接受朗克的,除非對方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殺掉您,或是看上了某一名戰棋。啊,我想您或許還沒有看過朗克吧?」里約從懷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黃色立方體,交到林鬱手中。這枚立方體的外型和戰棋十分相像,只是裡面沒有圖像,反倒是表面刻著好幾個徽章,其中一面是一隻頭上長著角的兔子,另一面則是有著三隻翅膀的老鷹,還有一面刻著一隻像蛇又像岩石的奇怪生物。

 

  「朗克上每一面都代表著一個勢力,『角兔』、『血鷹』、『岩蛇』、『狂雷』、『自由之風』和『天空城』。我想這一趟聚集夥伴的旅程,您一定有機會途經這些地方,到時候就請您好好體驗一下我們的世界吧。」

 

  接過林鬱遞回的朗克,里約將它收進懷裡,話鋒一轉,「但是無論如何,從您成為候選者的那一刻,直到戰方爭奪結束之前,戰鬥都是無可避免的。您手中的每一枚戰棋,包括我,都有可能會被奪走,甚至被轉變成能量吸收掉。」

 

  「這似乎有點殘酷……」林鬱微微皺起眉頭,望向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傢伙們。

 

  「一點也不,這對我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當然,如果您希望不會讓他們遇上這種事情,」里約的視線跟著林鬱看去,「那有一個很簡單的方法,讓您可以不用面臨這種狀況。」

 

  「什麼方法?」

 

  里約站起身,微笑地說道:「那就是不要輸。」

 

  聽到里約的回答,林鬱愣愣地看著王托他們。半晌後,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里約臉上的微笑又加深一些。突然間,里約猛然回過身,舉起弓,迅速地搭上一支箭,直接朝著王托射去。

 

  「你!」王崇見狀,伸手就要攔住里約,但中間擋了個林鬱,撲上去時箭已離弦。

 

  只看到箭矢筆直地朝王托的位置射去,就在同時,一道灰色的身影捲著旋風竄上了三個小傢伙正在玩耍的高坡,出現在王托身後。

 

  「刷!」

 

  箭矢正中那團灰色旋風,被風裹著的灰狼中箭跌落草地,滾下草坡,停在林鬱的前方不遠處。林鬱定眼一看,這隻灰狼身上的傷都還沒好,此時身上又多了一道被箭擦過的血痕。

 

  不過感覺起來,風狼身上的傷,似乎比昨天還要嚴重,背上兩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隻短刀還插在上面,尾巴上的灰毛也被抓下一大把,露出土黃色的皮膚。

 

  「你這混蛋!昨天好心放你走了,今天還想來偷襲!」森羅萬象聽到聲響回過頭,一看到躺在地上的灰狼,馬上開口罵道,不過四隻短腿倒是沒有停下來,繞了一大圈朝著林鬱跑來。

 

  「狀況有異。」王崇放開里約,奔向王托和小樹樁。

 

  里約又搭上一支箭,瞄準著高坡,「有人在追著牠,不知道是其他戰棋還是候選者,要先一步下手嗎?」

 

  林鬱掃了灰狼一眼,想到方才里約所說的話,牙一咬,點了點頭。

 

  「咻!」

 

  箭在林鬱點頭的瞬間飛射而去,直接命中高坡上出現的身影。

 

  「是誰!?」

 

  來人是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他正坐在一台浮空的木製載具上。這個載具的外型像是一艘小木船,又像一架迷你滑翔翼,作工十分地粗糙,看起來就像是工匠胡亂作出的廉價品,而里約射出的箭正筆直地插在載具的透明擋板上。

 

  「你幹嘛!」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伸出手指著林鬱和里約。

 

  里約沒有停下動作,重新搭上的箭已經瞄準了對方的腦袋射去。微胖的中年男子見狀,嚇得彎下腰,同時甩動著右手,手臂上飄浮著的十數枚潛能狀態的戰棋,瞬間一個個化成各色光芒,落在微胖的中年男子身前。

 

  「啪」的一聲,一名站在最前頭、體型十分高大的戰棋,拿著一只半個人高的方形盾牌,將里約射來的箭直接拍開。那名戰棋的盾牌上畫著一隻老鷹,顏色十分地鮮紅。

 

  王崇一看到盾牌上的圖騰,瞳孔瞬間放大,一股強烈的怒意讓他不小心捏痛了懷中的王托。

 

  這些化成人形的戰棋大多長得獐頭鼠目,穿著同樣粗製濫造的盔甲,手中的武器還沾著乾涸的血跡,看起來並非善類。

 

  「你也是候選者是吧?」微胖的中年男子掃了眼林鬱等人,隨即便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喊道:「這麼衝動啊,是怕我們欺負你嗎?」

 

  「把他們也一起宰了。」那名用盾牌擋下箭矢的高大戰棋,回過頭朝著中年男子命令道。

 

  「好!今天真好運,我原本還以為追丟那隻羊後,今天就沒收穫了呢!」微胖的中年男子舉起手就要意示戰棋們進攻。

 

  「等一下!」站在林鬱身旁的里約突然大聲喊道:「既然要打,我們用正規的戰鬥來進行吧,如何?直接殺了我們,大部分的能量都消散了,多可惜?」

 

  林鬱訝異地看著里約朝他眨了眨眼,不了解里約的用意。

 

  「這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放下了手,有些猶豫。

 

  那名持盾戰棋再度回過頭看著中年男子,「別節外生枝,直接殺了。」

 

  「可是用正規戰鬥搶到戰棋後再吸收掉,不是更好嗎?」微胖的中年男子詢問。

 

  「你……算了,隨你吧。」那名持盾大漢不再反對。

 

  「好!」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聽,便對草原下方的林鬱喊道:「別想搞什麼花招,等我下來料理你。」

 

  說完,微胖的中年男子便離開載具,十幾名戰棋擁著他緩緩從草原上坡走下,不過隊形十分零落,看起來毫無組織性。

 

  「去和那隻狼契約。」里約悄聲說道。

 

  林鬱表情有些遲疑,但還是快步走向癱倒在地的灰狼,身後王崇里約等人亦步亦趨地跟著,並警戒地看著走來的人眾。

 

  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見林鬱走向灰狼,便知道了林鬱的企圖,冷哼一聲,輕蔑地說道:「就算讓這隻畜牲加入,你還是贏不了,反而讓我可以多吸收點能量。」

 

  里約面帶微笑地跟著走向灰狼,一邊喃喃自語,聲音卻正好可以讓林鬱等人聽到,「等一下戰鬥開始,就進入無盡之森,我想這會替我們爭取到不少優勢。」

 

  「無──」走在草地上的森羅萬象大叫出聲,隨即被王托給摀住了嘴。

 

  「裡面,沒有其他,高等魔獸嗎?」王崇低聲問道。

 

  「是有幾個麻煩的傢伙,所以我才說要進行正規戰鬥啊。」

 

  林鬱還是不清楚狀況,不過跟在旁邊的王托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露出淘氣的神情小聲說:「要用正規戰鬥來清空場地對吧。」

 

  里約點了點頭。只要正規戰鬥一開啟,魔法的效力就會自動將戰場清空,體內能量高於一定程度的存在都會被傳送出這個空間,直到戰鬥結束前,就像是有道隱形的牆將戰區隔離出來。

 

  於此同時,林鬱也已停在灰狼面前。他彎腰蹲下,看著奄奄一息的灰狼,將手搭在牠的前爪上,看著灰狼半閉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想加入我們,但你現在需要我,我也需要你,離開這個困境對我們都有好處,是吧?」林鬱說道。

 

  灰狼仰起頭,猶豫片刻,接著就這麼化成一道紫光沒入林鬱手心,沒等戰棋浮現,林鬱已經重新將灰狼給召喚出來。

 

  巨大的立方體才剛出現,便瞬間瓦解,灰狼撇過頭,喉頭發出些微響動,凶狠地瞪著正走下草坡的中年男子。此時牠身上的傷已經完全癒合,契約的效力讓灰狼重新恢復了活力,不過在牠的身上卻看不到獨角獸印記。

 

  「老大,牠又恢復原樣了,我們會不會打不贏啊?」一隻披著鎧甲的巨型老鼠,跟在微胖的中年男子身旁,有些擔心地問。

 

  「我們的人是他們的三倍,怕什麼!」中年男子仰起頭,不屑地說道。

 

  「也是、也是,而且有拉亞大人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嘛。」有著老鼠外表的戰棋對著那名高大戰棋說道。

 

  名為拉亞的戰棋就像是沒聽到般,直接無視了對方。

 

  老鼠戰棋低下頭,眼神中滿了怨毒,但就在中年男子說出「等下給我快點解決他們」的時候,又是一臉諂媚的點頭稱是。

 

  就這麼,一票戰棋簇擁著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下高坡,在一段距離外停了下來。

 

  「掌握到牠的能力了嗎?」里約悄聲問道。

 

  林鬱輕輕點了點頭。

 

  在契約完成的時候,候選者對於這名戰棋就有了某種程度的瞭解,彼此間也會存在一道聯繫,只要候選者心念一動,甚至不用出聲,戰棋便會依著候選者的判斷行動。不過該如何運用,還得看彼此契合的程度,以及候選者本身的智慧。

 

  「來吧。」微胖的中年男子攤手,一副不把林鬱看在眼裡的樣子。

 

  「好。」林鬱點頭,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只好低聲問向王崇:「我該怎麼辦?」

 

  「哈哈哈!原來是個沒經驗的新手!等一下我會給你機會跑的!哈哈哈!」中年男子見林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便放聲大笑。

 

  林鬱瞇起眼睛,對於眼前這個男子他十分反感。但是林鬱並沒有任何表示,因為無可否認的,他確實是個新手,而且此時的他非常緊張,要是輸掉這一場,或許就無法保住王托他們,而自己很有可能就這麼死在這裡。

 

  「放心吧。」王崇將手放在林鬱的肩上。

 

  林鬱望向王崇,接著看向其他人。王托俏皮地對他笑了笑,小樹樁揮舞著小樹枝手,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森羅萬象正對中年男子吐著長舌頭,灰狼則緊盯著對方。

 

  一旁的里約更是帶著淡然的微笑,彷彿對於這種不利的局勢一點也沒放在眼裡。

 

  「等我,和對方嚮導接觸,就是戰鬥,開始的時候。」王崇拍了拍林鬱肩膀,走向同樣離開隊伍的高大戰棋。

 

  

 

  4.5

 

  

 

  看著站在面前的王崇,名為拉亞的高大戰棋揚起眉毛,「怎麼?我們認識嗎?」

 

  王崇眼神中充滿憤怒,但他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沒說半句話,伸出右手。

 

  「哼,無所謂。」

 

  說著,拉亞反手拍開王崇的手,下一刻兩人都化為一道光,飛回各自的候選者手中。

 

  林鬱瞄了眼手腕處緩緩飄浮著的六枚戰棋,前方不遠處的中年男子已經一口氣將戰棋全都召喚出來。然而林鬱並沒有跟著這麼做,只是甩動手腕,一道紫光彈射出來,在他身邊身邊繞了一圈,停在左手,接著炸出一團旋風,將他全身包覆其中。

 

  下個瞬間,林鬱已經依照里約的提議,回身衝向後方的無盡之森。

 

  「抓住他!」

 

  中年男子氣急敗壞地大喊,一票戰棋便朝著林鬱追去,不過旋風移動地相當快,轉瞬間便衝進了森林之中,沒有乘坐載具的中年男子,一邊指揮著戰棋向前衝,一邊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

 

  沒多久,戰鬥的聲響從森林裡傳來。王托拿著小木盾,一邊擋住後方不時飛來的火球,幾名速度較快的敵人跟了上來,試圖從旁繞到他和王崇前面。

 

  「咻」的一聲,一支箭插在其中一名戰棋身上,灰光閃耀,中箭的敵人變回拇指大的潛能狀態,飄浮在半空中。

 

  身上裹著旋風的里約站在樹上,又搭起一支箭,瞄準了另一名敵人,卻被飛來的短刀打斷,差點從樹上摔下。

 

  旋風將里約托住,飛快地帶到了另外一棵樹,接著旋風閃過深紫色光芒,化成灰狼後敏捷地落地,隨後身上重新出現一道旋風,衝向三名打算繞路包圍王托和王崇的敵人,同時樹上的里約已經搭上箭,準備進行支援。

 

  這三名敵人的身手,雖然在灰狼和里約的合擊之下,顯得狼狽不堪,但那時不時飛來的短刀,卻讓里約無法專心在掩護灰狼上,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後方的王崇及王托正朝著灰狼的方向跑來,突然一顆火球飛來,逼得王托只能再度回身用小木盾擋住火球。

 

  沒想到,「轟」的一下,火球擊中小木盾之後,火焰就這麼黏在木盾上面。王托感覺另一側傳來的炙熱氣息,卻不能鬆手。

 

  身旁的王崇見狀,一把將王托拉到樹後,又一枚火球從樹旁劃過,砸在前方的大樹上。

 

  凌亂的腳步聲沒有間斷,距離兩人越來越近,但只要王崇試圖移動一步,就有一支箭射來。

 

  「哥,這邊就交給我,你還得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務呢。」王托一派輕鬆地說著,舉起小木盾,在王崇來不及阻止前,離開樹幹的掩護,向前兩步將小木盾護在身前,一支箭直接命中。

 

  王崇見狀,也不再多說,拖著雙手斧繼續向前跑。

 

  「被拋下啦?」高大的拉亞扛著半人高的方形盾牌,走在大隊伍的前面,嘴裡嘲諷著,腳步卻沒有因此慢下來,火球從他身旁竄過,直接打在王托手中的小木盾上。

 

  「你才被拋下哩!」王托對著拉亞吐舌頭,但是表情看得出來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嘴硬。」

 

  拉亞一個箭步向前,方形盾牌隨著他一甩而脫手,朝著王托飛去。

 

  「砰!」

 

  就在方形盾牌飛來的瞬間,小木盾突然展開成一面巨大的盾牌,將王托整個擋在木盾後面。

 

  方形盾牌飛了回來,拉亞接住方盾,大聲喊道:「繞過去!別浪費時間!」

 

  一票戰棋分成兩邊,繼續往前邁進,只有隊伍中的魔法師走路速度較慢,被拋在後方。

 

  拉亞握著方盾,從右側繞過了大樹,看到躲在巨盾後的王托,踩穩腳步,一個回身甩出手中方盾。

 

  沒想到在方盾就要擊中嬌小的王托時,巨盾又變回了原本的大小,王托護住了半個身子,朝著動作最慢的魔法師直衝而去。

 

  「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發猛烈的火球打在小木盾上,王托稚嫩的聲音大叫著,小木盾直接撞上魔法師的胸口,兩人翻倒在地。

 

  「敲死你!」王托一聲大喊,小木盾直接往魔法師腦袋上砸去。

 

  接連三四下,魔法師被打回潛能狀態,飄浮在半空中不動。一擊得手後,王托並沒有停下腳步,轉身朝另一邊跑。

 

  「幹什麼吃的!連一個小孩都攔不住!」亞拉吼著,指示兩名戰棋去追王托,朝地上吐口口水,帶著其他人繼續往前去追王崇。

 

  另一邊里約和灰狼的戰況還在僵持著,那時不時從陰險角度飛來的短刀,讓里約有些接應不暇。幾次感覺自己已經射中躲在暗處的敵人,但沒多久後又有一把短刀飛來,這讓里約已經確定,對方並不是普通的人型戰棋,只是一時之間也束手無策。

 

  在樹下的灰狼迎戰三名戰棋,幾次來往都沒有傷到半分,對方十分沒有章法,連第一次合作的里約和灰狼都比他們還有默契。不過一次面對三個敵人,灰狼也討不到半點便宜。

 

  「王崇來了!撤!」

 

  灰狼聽到里約喊聲,眼角便看到拖著雙手斧的王崇從另一邊跑過,下個瞬間,旋風再度裹上灰狼,直接朝著反方向疾飛。三名敵人才剛反應過來,樹上的里約早已不見蹤影。

 

  這時追上來的拉亞大聲吼道:「去!快追!還有快把那個該死的候選人找出來!」

 

  站在森林外圍的中年男子焦躁地不斷踱步,方才跑了一小段路後,就讓他有些無法負荷,於是乾脆地停下腳步,讓他的戰棋去追逐林鬱等人,反正從戰棋傳回的感覺,可以讓他大致瞭解局勢。只是一直以來,負責指揮戰鬥的也不是他。

 

  發現自己的戰棋才剛追上又被對方逃脫,微胖的中年男子有些著急,回頭看著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三名戰棋,不耐煩地說道:「別待在這了!去追他們!」

 

  「可是拉亞大人吩咐我要隨時待在您身旁。」老鼠戰棋為難地回答。

 

  中年男子瞥了眼深不見底的森林,忿忿地說:「究竟我是候選者還他是候選者啊?我身邊留一個人就好。去!把他們都宰了!」

 

  老鼠戰棋猶疑著,但是見到中年男子生氣,只好留下一名手持長劍的戰棋,帶著另一個戰棋進到森林深處。

 

  「搞什麼……連個新手都搞不定,還說什麼一切交給他負責。我看這血鷹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嘛。」

 

  聽著中年男子的抱怨,待在他身邊的戰棋臉上帶著恐懼,完全不敢接話。

 

  「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去哪了,這麼會跑。」

 

  「在這裡。」

 

  中年男子聽到聲音,嚇得回過頭,定眼一看,才發現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大樹前,漸漸變得清晰。

 

  林鬱頭上趴著的森羅萬象打了個呵欠,懶懶地說道:「沒想到還真讓你賭中了。」

 

  「宰了他!」

 

  中年男子大叫,一旁手持長劍的戰棋便朝林鬱衝了過去。

 

  「砰!」

 

  下一刻,只看到那名戰棋被一把從天而降的雙手斧砍成兩半,化成潛能狀態彈到一旁,飄浮在半空中。王崇拔起坎進土裡的雙手斧,朝著中年男子走去。

 

  「上一個主人都沒像你這麼有膽量,竟然把王崇的『護主』拿來這麼運用,咯咯。」

 

  「『護主』?原來這個能力有名字啊。」

 

  「上一個主人喜歡替每個戰棋的能力取名字,不然在你心中應該只有個模糊的意念吧?」

 

  「是啊。不過護主這個名稱我喜歡。」

 

  聽著林鬱和森羅萬象閒聊,微胖的中年男子一個腳軟跪坐在地,方才派出去的老鼠戰棋正在折返,但王崇已經站在他面前。

 

  「不要、不要,我認輸,我們馬、馬上走!」中年男子結巴地說道。

 

  「刷!」

 

  王崇沒有多說,雙手斧俐落地劈下。

 

  

 

  4.6

 

  

 

  戰鬥結束,林鬱眼前一陣白光蓋過了一切。當畫面再度浮現時,他已經回到戰鬥開始前的草原上,不遠處的中年男子一臉呆滯地站在原地不動,一枚枚戰棋飄浮在他面前,卻都不是他的,而是中年男子所擁有的戰棋。

 

  手腕處閃過一道道光,王崇等人自主地出現在他身旁,方才沒有進入戰鬥的小樹樁屁顛屁顛地跑到林鬱腳邊,一把抱住他的腳踝。

 

  「現在我該怎麼辦?」林鬱問向王崇和里約。

 

  「您可以在這些戰棋中選擇三名,收進自己的隊伍中,或是直接化成能量,當然,也可以要求對方用朗克來交換這三名戰棋。不過,我想這種狀況,等一下他們大概不會放過我們。」

 

  「意思是說,我得選三名戰棋來削弱對方是吧?」

 

  「是的,不過我不建議將他們納入隊伍中。有些戰棋值得信任,有些則否。」

 

  「我同意。」王崇點了點頭。

 

  「是嗎……好。」

 

  說著,林鬱指向其中一枚戰棋,一道虛影出現在林鬱腦中,是剛才施放火球的魔法師,下個瞬間又變成一把燃燒的法杖。

 

  隨著他指向下一枚戰棋,虛影換成了另一個手持兩把短刀的奇怪生物,只有一顆心臟在中心不斷跳動,握住短刀的手卻如霧一般飄渺不定。

 

  掃視了一遍之後,林鬱選出了三枚戰棋,輕聲說道:「剛才特別具有威脅性的,是這三個吧?」

 

  還在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三枚戰棋各自化成一道光,出現在林鬱面前,不過全都呈現昏迷狀態,飄浮在半空中。

 

  其中兩個,便是魔法師和那奇怪的生物,還有一名則是拉亞,那個拿著方形大盾的高大戰棋。看到方盾上刻著的老鷹圖騰,王崇又有些怒火中燒。

 

  一股憤怒的感覺強烈地傳進林鬱心中,他回過頭,看著王崇問道:「怎麼了嗎?」

 

  「不,沒事。」王崇說著,不過他的表情看起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林鬱有些疑惑,但也沒再多說,看向三名戰棋,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閉起眼睛,我想契約會引導你的。」里約出聲說道。

 

  聽到里約的話,林鬱閉起眼睛,一股暖流在林鬱的右手腕處緩慢地旋轉著。他知道,只要握緊拳頭,反手一轉,這股能量便會將還在潛能區待命的戰棋召喚出來。那如果是要將這三枚敵方戰棋化成能量呢?

 

  他張開五根手指頭,彈了一下。前方三名戰棋瞬間炸成一片由紅藍黑所組成的光霧,交織在一起,開始急速旋轉,融合成三色光流,湧入林鬱胸口。

 

  再度張開眼,林鬱已經看見中年男子將他的戰棋全部都召了出來。

 

  「殺了他!」中年男子吼道。

 

  站在林鬱身旁的里約,俐落地抄起一支箭搭上,瞄準撲來的一名敵人。箭離弦後,便重新搭上一支箭,拉弓,鬆手,手法十分俐落。

 

  「咻咻」兩聲,跑在最前面的兩名戰棋直接中箭,其中一名甚至拿起小盾牌想要格擋,箭矢卻貫過盾面直接插進戰棋的胸中。

 

  這一下嚇阻了其他正向前衝的戰棋,看著里約又搭上一支箭,紛紛停下腳步,不敢再進一步。

 

  「離開吧。」里約對著他們喊道。

 

  「給我上去啊!愣在那做什麼?他們才幾個人!怕什麼!」

 

  聽到中年男子的號令,戰棋們開始猶豫起來,一名站在外圍的戰棋見狀,掉頭就要離開這裡。

 

  「你敢跑!我就將契約收回!」中年男子威脅道。

 

  那名戰棋沒有因此回頭,反而加快速度朝著草原的另一邊跑去。就在此時,他的身體突然慢慢變小,片刻便化成一個巴掌大的紙片人,定在原地。它呆愣愣地看著中年男子,又看了看林鬱的方向,再度轉頭逃跑,一溜煙消失在草原中。

 

  「可惡!」中年男子對著剩餘的戰棋大喊:「你們給我上!不然和它一樣的下場!」

 

  其中一名戰棋向前一步,里約瞬間放箭。中箭的戰棋倒在地上,微弱的光芒湧現,飄向林鬱,同時點點微光從倒地的戰棋身上散出,如同螢火蟲般,但隨即就消失在空氣之中。

 

  「怕什麼!殺了他們!」中年男子完全沒有看清楚情勢,只是憤怒地吼著。然而餘下的戰棋並沒有繼續往前,只是齊齊回過頭望著中年男子。

 

  「廢物!上啊!」中年男子朝離他最近的老鼠戰棋狠狠踹了一腳。

 

  被踹倒在地的老鼠戰棋站起身,握緊拳頭,走向微胖的中年男子,眼神中充滿著憤怒。

 

  「幹嘛!你想要造反啊!」

 

  中年男子看著老鼠戰棋,緊張地退了一步,嘴上仍然不甘示弱,「不要忘記你們有機會參加戰方爭奪都是我──」

 

  還沒說完,老鼠戰棋手中的長刀已經捅進中年男子的肚子。

 

  「呃……你……」中年男子看著自己腹部鮮血冒了出來。

 

  隨著長刀拔出,中年男子緩緩向後倒下,化成一陣劇烈的黃光,湧進老鼠戰棋的身子裡。他的身型瞬間漲大了幾分,身上的毛皮變成深紫色的,握著長刀的手掌和他的腦袋一樣大。

 

  「嚮導死了,白癡也死了,不打了,讓我們走。」老鼠戰棋回過頭看向林鬱。

 

  林鬱呆愣地看著突然的變化,心中突然浮現一股嫌惡感。

 

  「主人,這種戰棋,不能放過。」王崇說道,眼中帶著無比的怒意。

 

  林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下一秒里約手中的箭已離弦,去得又急又快,彷彿蒼鷹撲向獵物般,直指老鼠戰棋的腦袋。沒想到,這一箭直接射中老鼠戰棋的肩膀,卻如同射在堅硬的岩石上,箭矢斷成兩截。

 

  「……」老鼠戰棋將箭拋到地上轉頭就走,其他僅存的戰棋跟在他身後,消失在上坡處。

 

  里約望向林鬱,長弓重新搭上一支箭,但見林鬱搖了搖頭,還是放下手中的弓。

 

  看著剩餘的戰棋消失在高坡,林鬱一個癱軟跪坐在草地上。

 

  「真是驚險。如果剛才對方沒有將身邊的守衛派離,該怎麼辦?」里約滿臉微笑在他身旁坐下。

 

  「總是有方法的。而且,解決一兩個敵人,還是比解決一二十個容易。」林鬱一派輕鬆地說道:「而且有森羅萬象在,戰術可以十分靈活。」

 

  「咯咯,我的能力果然還是十分強大!」

 

  森羅萬象啪搭啪搭爬到林鬱頭上,趾高氣昂的仰頭望向天空。王托抱著小樹樁一起坐了下來,頭靠著王崇的腿休息。

 

  「為什麼他的實力感覺突然增強了很多?」林鬱看向方才老鼠戰棋離開的方向。

 

  「因為從其他世界來的存在,能量十分充沛,可以很大幅度地增強自身的實力,所以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戰棋或魔獸獵捕的對象,是吧?」

 

  見里約望向牠,灰狼撇開頭,走向林鬱。王崇握著雙手斧站在一旁,緊盯著灰狼的動作,深怕灰狼才剛結束戰鬥,便又恩將仇報。

 

  「你不想加入我們嗎?」林鬱看著灰狼,從灰狼傳來的意念中,他知道灰狼要離開了。

 

  灰狼輕輕地搖了搖頭。

 

  「好吧。」

 

  林鬱伸出手,搭在灰狼的前爪。解除契約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林鬱只感到自己和灰狼之間那道微弱的聯繫斷掉了。

 

  灰狼揚起頭,沒有其餘表示,化成一陣旋風,轉瞬間消失在草原的高坡。

 

  「哼,真是驕傲的傢伙。」森羅萬象不屑地說。

 

  里約微笑回應:「是啊,不過我總覺得在哪裡看過牠?」

 

  「啊!」抱著小樹樁的王托突然大叫,「是那支隊伍吧!我記得有一個隊伍裡的成員全是北方山脈來的高等魔獸!牠們的候選人是一個年紀比我大幾歲的姊姊,我還有印象呢!」

 

  里約回想了一下,接著點頭笑著說道:「對,似乎是這樣。」

 

  休息了半晌,林鬱覺得自己經過這次戰鬥,體力似乎不像上一次那樣精疲力竭。此時天空十分晴朗,還真沒有剛戰鬥完的感覺。

 

  「接下來,我們要朝城市前進是吧?」看著天空,林鬱輕聲問道。

 

  里約點頭,望著高坡上著的木製載具,方才那些戰棋離開時,把它留在了原地。「是的,不過有『快浮』,我們大概傍晚就能到達納瑟了。」

 

  「你會駕駛嗎?」林鬱的視線跟著轉向名為「快浮」的載具。

 

  「會。」里約笑道:「我的上一任主人,對這些東西十分癡迷。」

 

  

 

  5.1 納瑟

 

  

 

  到了納瑟時,果然如里約預期的,夕陽正緩緩西下,天空中隱約可以看見雙月的身影。

 

  林鬱抬頭看著這個城牆有四五個人高的城市,牆面有些斑駁,幾個手持長弓的守衛站在城牆上,一臉懶散的樣子。兩名旅客正在門口和負責的警衛交談,似乎還有些爭執。

 

  「入城的時候我們已經繳過朗克了,怎麼出城還要繳一次?」其中一名披著斗篷的女性出聲抗議。斗篷幾乎都蓋住了臉,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警衛一臉懶散地回應:「今天我們城主心情不好,算你們運氣差,入城出城都要繳納朗克。要不你們回去再待個一晚,明早說不定城主心情好,就不跟你們收啦。」

 

  「我們有急事要出城!朗克沒有帶在身上,回程經過我再補給你罷了,反正納瑟是山脈唯一的出入口,還怕我們賴帳不成?」女性的聲音十分地不耐煩,看得出來確實急著想要離城。

 

  「我們也是遵照城主的吩咐,這我可沒辦法做主。」警衛的回答依舊。

 

  「你──」

 

  此時另一名旅客打斷了她,從懷裡掏出一枚橘色的石頭。這顆拳頭大的石頭上面什麼紋路都沒有,就像是一個被上了漆的普通石頭。

 

  不過當他輕輕將石頭向上一拋時,石頭上橘色的部分突然集中成一條條線,變成一個極為複雜的圖形,露出石頭表面。只是這顆石頭並不像一般石塊那樣灰黑,而是呈現出一種林鬱從未看過的顏色,有種顏色並不存在於上面的錯覺,卻又不是透明的。

 

  隨著石頭上的橘色線條定型,一股氣流瞬間炸開,城牆上摸魚的守衛們紛紛向下望。手上拿著奇怪石頭的旅客,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們沒什麼時間,就拿這顆自由石做抵押,回程時再拿朗克贖回,如何?」

 

  「自由之翼!」警衛一愣,態度瞬間改變,尷尬地說道:「您有急事就不打擾您了,慢走、慢走。」

 

  「早叫你拿出來了,要是晚了一步怎麼辦?」女性旅客不耐煩地穿過關卡。

 

  「我不想引人注意。」

 

  「現在就不引人注目了嗎?」

 

  兩名旅客從林鬱搭乘的快浮旁經過。林鬱回頭望去,只看到兩人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一道旋風炸開,兩名穿著斗篷的旅客就這麼被帶離地面,如同蒲公英般藉著風飛上天去,轉瞬間消失在草原之中。

 

  林鬱愣愣地看著消失的兩人,耳邊傳來里約和警衛交涉的聲音。

 

  「今天的入城費是多少?」

 

  「三枚朗克。」警衛一臉無奈地說道:「你們該不會也是什麼大勢力的戰棋吧?」

 

  「不是。」里約笑著從懷中掏出三枚黃澄澄的朗克,交到警衛手中。

 

  「唉。有來過吧?」

 

  聽到警衛的問題,里約點頭。

 

  「那就去吧。」警衛揮了揮手,喃喃自語抱怨起來:「連三枚朗克的出城費都沒有,這下我還得自己賠了,真是。」

 

  里約微笑沒有回應,駕駛著快浮緩緩駛過城門。經過城門口時,林鬱感覺眼前的畫面似乎有些扭曲,在通過之後又再度回歸正常。

 

  「為何他一看到那個人拿出石頭,態度就變這麼多?」林鬱看著里約將快浮緩緩駛向右側,疑惑地問道。

 

  「那顆石頭叫做自由石,只有在自由之翼中具有一定地位的戰棋才能配戴。」里約解釋:「自由之翼是六大勢力之一,和其他勢力不同的是,自由之翼並沒有領地,其成員散佈在整個戰方世界,而且通常來去無蹤,要不是納瑟施有魔法,或許連出入都不用經過城門了。不過我想警衛的態度會轉變得這麼快,大概是因為害怕招到對方報復吧。」

 

  「報復?」

 

  「每個勢力都有自己所自豪的武力,像是天空城的『墨林魔法師團』、角兔的『和平兔』和『平原護衛隊』,自由之翼則是以刺客出名的,只要看到『斷翼』的標記出現在自家門口,就得提前和家人告別了,幾乎沒有人可以躲過他們的刺殺。」

 

  「這麼可怕……」

 

  「呵呵,不用擔心,自由之翼的刺殺對象大多是血鷹的戰棋,只是在血鷹獨大的現況下,自由之翼也被抹黑成可怕的暗殺組織。我想在之後的旅程,可以慢慢跟您說明,不過現在我們得先下來了,在城內是不能乘坐載具的。」

 

  里約將快浮停下,一個年輕人跑向他們,靠在快浮旁邊。等林鬱和里約跳下快浮之後,他伸出手,擺了擺,「正常托運要兩個日夜,如果你付一枚朗克,明早就會幫你運到另外一邊,如何?」

 

  里約微笑著掏出一枚朗克交到對方手上。年輕人滿意地將朗克塞進懷裡,掏出兩枚刻著奇怪符號的硬幣,將一枚丟進快浮內,另一枚交給里約,接著便坐上快浮,駛向停放區的另一頭。

 

  「這裡似乎什麼都要付費。」

 

  「是啊,甚至連請警衛維持治安,都需要朗克,否則他們就當沒看到呢。」里約一邊說著,一邊帶林鬱朝熱鬧的街道走去。

 

  「耶!到城市啦!」

 

  一路上乖乖待在潛能區的王托,看到街道終於還是按耐不住,化成人型落在林鬱身旁,開心地望著前方往來的旅客。

 

  見王托化形,森羅萬象也跟著跑了出來,敏捷地爬到林鬱頭上窩著。緊接著出現的小樹樁在落地時摔了一跤,淚眼汪汪地抬起頭,王托見狀趕忙一把將他抱入懷中,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笑嘻嘻地逗著小樹樁。

 

  「這裡不安全,我們是否該,連夜趕路?」最後現身的王崇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擔心地問。

 

  「現在已經傍晚,到我們村莊還有一個日夜左右的路程,山路常常會有魔獸出沒,應付起來並不容易。我在這裡有認識的人,在他的旅店暫住一晚,我想是沒問題的,只要別和其他候選者發生衝突就好。」

 

  林鬱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專注在聽兩人說話,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廣場上。

 

  廣場周圍的建築雜亂不堪,可以看到十層樓高的巨型建築,上面爬滿花花綠綠的植物,也有兩層高的樓房,外型頗為特別,有的如同一朵大香菇,有的則像是一顆氣球,其中夾雜著單層的木造房子和石頭搭建而成的小屋。這些建築風格各異,每一棟建築都有其特色,看似毫無章法,卻和諧地營造出一種特別的氛圍。

 

  「這些屋子怎麼每一間都不一樣啊?」

 

  「啊。」里約笑著解釋:「因為納瑟不屬於六大勢力的管轄,有些流浪者或是放棄參加戰方爭奪的候選者,就會到這些邊緣城市定居,直到離開這個世界。所以在這類的邊緣城市,常常會有各式各樣來自各個世界的建築風格。」

 

  「原來如此。」

 

  林鬱將視線拉回廣場上來來往往的旅客。有些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候選者,身旁跟著一票戰棋。但也有不少候選者只帶了幾個護衛,其他的戰棋都化成拇指大小的潛能狀態環繞在手臂上。

 

  廣場中有幾處攤販,王托看著便要湊上去,但被王崇一把抓住。

 

  「直接前往旅店,別逗留。」

 

  「喔……好啦。」王托失望地垂下頭。

 

  「嗯,這樣會比較好。」

 

  里約同意王崇的想法,帶著一行人朝廣場的另一邊走去。林鬱跟在里約身後,抬頭看著各式各樣的建築,這麼多樣的建築擠在一個城市內,令林鬱感到十分新奇。

 

  「砰!」

 

  突然間,林鬱向右一歪,跟在一旁的王崇趕忙扶住他,同時按住了背上的雙手斧,警戒地盯著撞倒林鬱的人。

 

  「不會看路啊?」

 

  說話的是一名金髮青年,年紀看起來比林鬱還要大上幾歲,五官十分立體,眼神間充滿了自傲的神色。他的身邊站著二十幾名戰棋,還有兩隻外表極為兇猛的魔獸,足足有半個人高。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主人第一次來到納瑟,看到都恍神了,請原諒我們的無心之過。」里約微笑著,向前一步停在金髮青年面前。他的手抵在腰間,看似十分無害的樣子,但只要一有動作,馬上就可以抄起長弓,依照里約俐落的動作,從箭搭上弓到離弦,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要道歉怎麼會輪到你?你的主人是啞巴啊?」金髮青年特意放大了聲音,周遭的人紛紛投來目光。

 

  金髮青年身後的戰棋冷眼看著里約,手也已經摸到武器旁,兩隻兇猛的魔獸齜牙咧嘴,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緊繃。

 

  眼看著里約的手悄悄搭上長弓,王崇也已經拱起背,準備第一時間撲向對方的候選者,這時林鬱突然向前一步,看著金髮青年朗聲說道:「對不起,撞到你是我的不對……請原諒我。」

 

  「呃……哈哈哈!不錯!」金髮青年一愣,接著哈哈大笑。他盯著林鬱的雙眼,半晌後向自己的戰棋招了招手,「走啦!欺負弱小好無聊,繼續找人!我已經對這裡的鬥場有點膩了。」

 

  說著他便從林鬱身旁走過,臨走前又再度回過頭,對著林鬱說道:「變強一點,希望過陣子你會值得讓我出手玩玩。」

 

  望著金髮青年帶著一票戰棋揚長而去,林鬱面無表情。四周正在看戲的人也繼續走自己的路,方才緊張的感覺消失無蹤。

 

  「哎呀,我們家小鬱鬱真是沉得住氣呢。」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學著大嬸的說話口氣。

 

  「剛剛那個人好囂張喔!」王托不滿地替林鬱打抱不平,忿忿地揮了揮手,「要是一打一,我才……我哥才不怕他呢!」

 

  王崇露出淺淺的微笑,搖了搖頭。

 

  「剛才的氣氛確實是很緊繃,而且在這廣場上打起來,要是誤傷了其他候選者,場面會變得更加混亂,你剛剛的反應確實不錯,雖然委屈你了。不過,你不會感到氣憤嗎?」里約面帶微笑地問道。

 

  林鬱聳了聳肩,看著里約淡淡回答:「會,不過我剛才想到的應對中,道歉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只是說句話,不吃虧,如果不行再走下一步。反正我們的目的,是要安全離開這個城市,不是嗎?」

 

  「哈哈,看來這次我跟了個有趣的主人。」里約笑著邁開步伐,「走吧,我朋友的旅店在巷子裡,天色也要黑了,我們加快腳步吧。」

 

  

 

  5.2

 

  

 

  隨著他們離開廣場,轉進錯綜複雜的小巷內,往來的行人也少了許多。

 

  「在這種小巷內,不會有人……」林鬱看著狹長的巷子,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與路燈之間的間隔不足以照亮整條路,小巷內十分昏暗。

 

  「你是說打劫?」里約一臉輕鬆地回答:「你之前不是說過,對付一兩個,比對付一二十個簡單嗎?」

 

  林鬱愣了愣,接著便點點頭不再說什麼。然而里約卻突然攔住了林鬱,並將手搭在弓上,一旁的王崇見狀也抄起了雙手斧,林鬱則在王托的保護下退到牆邊。

 

  「看來今晚走小巷的人還不少啊。」里約說著。

 

  不到片刻的時間,就看到一個穿著鵝黃色連身裙、皮膚十分白皙的長髮少女出現在陰暗的巷子裡,慌張地向他們跑來。

 

  一見到林鬱等人,長髮少女露出驚恐的神情,但是眼神隨即變得銳利,右手滑過左臂,一道刺眼的光芒從袖子裡透出,手臂上的奇怪紋路若隱若現,同時在她身後出現一隻飄浮在空中的電鰻,對著站在前頭的王崇發出威嚇聲。

 

  「我是絕對不會跟你們走的!」長髮少女死死盯著林鬱等人,用嬌柔的聲音喊道。

 

  林鬱聽到少女所說的話,一時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里約已經反應過來,鬆開持弓的手,帶著笑容回答:「我們只是路過而已,我想妳誤會了。」

 

  後方傳來的跑步聲越來越近,少女一咬牙,猛一拍自己的胸口,又是一道光芒閃過,不過在她胸前透出紋路之後,卻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而身後的電鰻反倒在這時消失了。

 

  少女的表情十分慌張,她遲疑地瞥了里約一眼,不過最後還是決定相信里約的話,從他們身旁跑了過去。

 

  在少女經過林鬱身旁時,林鬱看著她,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想不出來究竟是在哪裡看過這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少女。

 

  還在思考,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轉角,而另一邊,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又出現了一群人,而且數量相當地多,至少有五六十人。

 

  只是當他們經過林鬱身旁時,林鬱已經將王崇等人收回潛能區,並且使用了森羅萬象的能力。除了一名手持黑色鐵棍、臉上滿是疤痕的男子,在經過他身邊時頓了頓,隨即又繼續向前。

 

  看著一票人消失在轉角,林鬱解除了森羅萬象的能力,身影慢慢浮現。再度將里約等人召喚出來。林鬱猶疑地問道:「她……不會有事吧?」

 

  「咯咯,只希望她跑快一點囉,如果對方數量不多還有得打,不過這麼多人,你想要英雄救美也要先看看自己的實力啊。」森羅萬象滿不在乎的說。

 

  林鬱望向里約和王崇,從他們的表情看來似乎認同森羅萬象的說法,王托則抱著小樹樁擔心地看著轉角,卻也沒說半句話。

 

  「嗯……」林鬱微微低下頭。

 

  擔心著方才那個少女的安危,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林鬱腦中一直出現那個少女的臉,到底是在哪裡看過她?只是怎麼想,林鬱卻也毫無頭緒,一個在戰方世界的人,無論她是候選者、戰棋,亦或是沒有參加戰方爭奪的城市居民,林鬱都不會認識才對,畢竟他才踏入這個世界沒有多久。

 

  突然間,里約再次攔住了林鬱,臉上掛著笑容說道:「看來這條路實在不怎麼順暢,前面又有些狀況,我們還是繞個路吧。」

 

  林鬱疑惑地看著他,里約輕拍自己的耳朵,表示自己聽到了些什麼。在先前契約完成時,林鬱就已經知道里約的聽力是他的獨特技能,甚至可以光用聽的,就能抓出潛藏在陰影中的刺客。

 

  既然里約這麼說,那前面一定有什麼狀況,林鬱便不再反對。才正打算繞路,他卻聽到裡頭傳來一聲小孩子稚嫩的叫喊。

 

  「你們這群垃圾!竟然敢在我父親的城裡幹這種事!」

 

  林鬱停下腳步,聽著巷子裡傳來的模糊聲響,片刻後邁開步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我們的目的,不是安全離開這個城市嗎?」里約跟在一旁問道。不過即便他這麼說,卻看不出有半點勸阻的意思。

 

  「雖然是這樣,但至少先看看狀況。如果打不贏,還有森羅萬象在。」

 

  聽到林鬱這麼說,森羅萬象揚起頭,得意地說道:「咯咯,有本大爺在,一切都不用擔心。」

 

  「尤其逃跑的時候特別有用。」王托笑嘻嘻地補了一句,抱著小樹樁跟在一旁。

 

  森羅萬象吐著長舌頭,哼了一聲:「哼,這句話就不用特別強調啦!」

 

  聽到前面已經傳出打鬥的聲音,林鬱眉頭一緊,趕忙加快了腳步。

 

  繞過轉角,出現在林鬱眼前是一片小空地,四周掛著幾盞燈,將小空地整個照亮。只看到七八個小孩被綁在角落,嘴巴全被布條給塞了起來,兩個長相猥瑣的矮個子在一旁看守著,其餘的人則聚在另外一邊,十多人包圍著一個小孩和一名拿著長刀的清秀男子。

 

  「莫言。去找我父親,不用管我。」那名小孩用稚嫩的聲音對著身旁的男子說道。沒聽到對方說了什麼,那名小孩又接著說:「就說不用管我了!我是城主的兒子,他們才不敢動我半分。」

 

  「唉唷,您是小城主,我們當然不敢傷害您啦。」一名看似帶頭的矮胖男子笑道:「不過既然您都來了,那我怎麼能不好好款待您呢。把他綁起來!另一個人直接殺了!」

 

  「主、主人,如果惹惱了城主,後果會很慘啊!而且……旁邊那個莫言,不是好惹的人物啊。」那人說得非常小聲,只是待在林鬱身旁的里約,已經一字不差地將所聽到的傳入林鬱腦海。這群人似乎都沒注意到站在空地入口的林鬱一夥。

 

  「怕什麼?我收你們當戰棋就是要你們賣命的!把這群小孩犧牲掉,不知道能吸收多少能量!不是說年幼的生物能量是最豐富的嗎?」

 

  「可、可是……」

 

  「可是什麼?不然你覺得憑我們現在的程度,可以參加戰方爭奪嗎?」

 

  「莫言,我講的話你不聽嗎?」矮胖男子的戰棋還在猶豫,被包圍的那個黑髮小男孩卻似乎完全不將這群人放在眼裡,而且那稚氣的臉龐隱約透著一絲淡然的王者風範。「他們只是小孩,不需要看到這種血腥的場面。等我父親喚人來帶走他們,再把這些廢物解決就好。」

 

  「唉唷~小小年紀就這麼囂張,看來不好好教訓你不行呢。拿下他!」矮胖男子露出邪惡的笑容,手一揮,身旁的戰棋就算一臉不情願,還是依循著他的指示衝向小男孩。

 

  此時一支箭來的又快又急,穿過兩名戰棋的中間,直接射向那個矮胖男子。不過他正巧向前走了一步,箭矢就這麼從他後腦杓劃過,擦出一條血痕,髮絲飛散。

 

  「是誰!」矮胖男子感覺後腦一陣刺痛,驚恐地望向左方,又看到一支箭飛來,他慌亂地揮舞著手,一名穿著破爛皮鎧甲的戰棋就這麼不由自主地擋在他身前。

 

  當箭矢命中時,那名戰棋正帶著滿臉的恐懼,但是候選者若是下達直接且明確的命令,對於戰棋而言,只能絕望地迎向自己的死期。

 

  又一箭射向矮胖男子的腦袋,嚇得矮胖男子大聲叫喊,五六名戰棋衝向林鬱等人,其他戰棋則攻向拿著長刀的男子。

 

  看著敵方衝來,站在狹窄入口的里約,沒有半點卻步,手持著長弓,氣定神閒地拉滿弦,瞄準。王崇一人站在里約面前,掄著雙手斧就是一掃,逼退眾人,一支箭從他左側劃過,直接命中一名戰棋,片刻不到的時間,又飛來一支箭。

 

  里約始終瞄準著一個點,就是矮胖男子的腦袋。有王崇護在前面,身旁還有手持小木盾護衛的王托,他完全不需要分神去注意其他,就這麼一箭接著一箭,無論是誰用刀、用盾甚至是用腦袋來接箭,他都無所謂。

 

  林鬱給他的命令很簡單,就是擊殺那名矮胖男子。

 

  同一時間被包圍的持刀男子和小男孩,正被幾個人圍攻,但那名叫莫言的男子身法十分俐落,每一刀都很巧妙地帶開攻擊並砍向對方,加上長刀優異的攻擊範圍,來回幾下,他身上的衣服沒有半點破損,圍攻他的戰棋反倒多出好幾道傷痕。

 

  站在中間的矮胖男子眼看情勢越來越不利,心一橫,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衝向莫言身旁的黑髮小男孩。

 

  莫言見狀正要阻擋,兩名負傷的戰棋就這麼撲向他,用身體直接挨了一刀,將他給撞向一旁。

 

  反手砍倒兩名戰棋,莫言著急地衝向自己的小主人,卻見那矮胖男子已經用小刀抵住小男孩的脖子,揚起頭,猙獰地喊道:「把刀扔了,不然小城主臉上被劃上幾條,可不是我能控制的。」

 

  莫言停下腳步,盯著對方,隨後便直接把長刀扔在地上。然而又是一箭飛向矮胖男子,嚇得他趕忙彎腰。

 

  「你不管他的死活嗎!」矮胖男子瞪著里約,握住小刀的手有些發抖。

 

  里約聳了聳肩,帶著那無害的笑容說道:「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此時雙方都停下了動作,只有小男孩還在矮胖男子的懷中掙扎著。矮胖男子望向一語不發的莫言,得意地說道:「去跟你們城主說,給我準備一千枚朗克!拿到手之後,出城我自然會放了這個小鬼!」

 

  「哼!我父親才不會被你恐嚇!」小男孩大叫,狠狠地咬向矮胖男子的手。

 

  這一下咬得矮胖男子面孔扭曲,小男孩向後一頂後腦直接撞向矮胖男子的下巴,試圖逃走。但就在他正要掙脫時,那把抵著他的小刀卻這麼插進胸口。

 

  莫言發出無聲的吶喊,一個俯身撿起長刀,刺向身前的戰棋,踹倒對方,大步衝向矮胖男子。

 

  一支箭悄無聲息地射中矮胖男子的左肩,懷中的小男孩摔倒在地,接著矮胖男子只看到莫言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孔,長刀已經將他劈成兩半。眼見自己的主人死亡,矮胖男子的戰棋紛紛變回一隻隻老鼠和昆蟲,鑽進空地旁的牆縫之中。

 

  莫言拋下長刀,屈身抱住垂死的小男孩,無助地望著他胸口湧出的鮮血。

 

  站在入口處的林鬱沒有多想便跑了過去,王托懷中的小樹樁化成一道綠光飛到林鬱手中,變成一支冒著嫩芽的小樹枝。然而抱著小男孩的莫言一看林鬱跑來,立刻伸手抓住地上的長刀,指向林鬱。

 

  「我來試試,說不定他還有救。」林鬱拿著生機蓬勃的小樹枝,停下腳步。

 

  莫言還在猶疑著,林鬱卻也管不了那麼多,彎下腰,將小樹樁化成的樹枝湊到小男孩胸前。一道綠光從樹枝的末端湧現,點點綠光包覆著已經昏厥的小男孩,以一種奇特的節奏緩慢旋轉著。

 

  綠光一點一點消散,小刀也緩緩地被推了出來,當綠光完全消失時,小刀也隨之掉到地上,方才不斷湧出血的傷口癒合不少,只是那道怵目驚心的傷痕還留在胸前。小男孩蒼白的臉龐沒有半點紅潤,但呼吸平緩許多,狀況似乎穩定下來了。莫言放下長刀,看著林鬱的神情多了一絲感激。

 

  他抱著小男孩站了起來,朝林鬱深深一鞠躬,地上的長刀閃過一陣光消失後,出現在他右腰處的刀鞘中,接著便快步離開了空地。

 

  看著莫言和小男孩消失在轉角,林鬱回頭望向空地角落那群小孩子,王托和王崇已經前去替他們鬆綁。每個重獲自由的孩子如逢大赦般緊緊地相互擁抱,從他們的神情中看得出剛才的事情著實嚇到了他們。

 

  隨著這群孩子離開,林鬱看著空曠的小空地,方才被里約射死的戰棋,以及那個矮胖男子,都已經化成能量消散,整個空地除了地上凌亂的腳印外,看不出經歷過一場戰鬥。

 

  「連續兩場戰鬥,還真有點吃不消。」林鬱扶著腦袋,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到一股沉重的疲憊,但比起前一次直接失去意識,這次明顯好上許多。

 

  森羅萬象在林鬱頭上窩得十分舒服,聽到林鬱的話,咯咯笑道:「哎呀,這還只是小意思,試著習慣吧~咯咯。」

 

  「藉由戰鬥讓您更加瞭解並善用我們,這對於之後的戰方爭奪也是有幫助的。」

 

  一旁的王崇點頭,他十分同意里約的說法,這次的戰鬥雖然同樣以寡敵眾,但他們佔據了良好的位置和主控權,將林鬱置於最安全的後方。若是之後的戰鬥都是同樣狀況,穩穩打進爭奪圈是一點問題也沒有,而自己,在進入血鷹的王城後,也可以繼續完成先前未竟之事。

 

  想到這,王崇看著林鬱和王托的神情多了一絲愧疚,但這情緒隨即被他深深藏進心裡。

 

  「走吧,我累了。」林鬱輕輕一甩手,手中的小樹枝變回潛能狀態,靜靜地待在手腕處。

 

  里約帶著笑容點了點頭,將長弓揹回背上,走回陰暗的巷子內。只是當他看著昏暗的街道,卻微微瞇起眼睛,喃喃道:「才到這裡便救了納瑟城主的兒子,這似乎……太湊巧了。」

 

  

 

  5.3

 

  

 

  離開小巷後,林鬱等人走到了城中另外一條大街。這條街上的房子比起廣場的建築要來得普通許多,但也相對破舊,全是由石磚鋪成的樓房。

 

  里約領著林鬱和王崇王托走向大街角落,停在一間三層樓的白色大洋房前。和隔壁的房子相比,這間大洋房十分乾淨整潔,門前種著的一排花草照顧地非常仔細,每一株都看起來神采奕奕。

 

  「就是這裡了,進去吧。」

 

  里約說著,手輕拍了下旁邊立著的招牌,上面寫著林鬱從沒見過的文字,不過他卻可以直接理解上面所寫的意思──旅店。

 

  走進旅店內,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廣的大廳。大廳的裝飾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裝飾,只有四張桌子和十幾張椅子,還有一個櫃檯,除此之外就是角落通向二樓的旋轉階梯。此時大廳沒有半個客人,只有一個看起來十分消瘦的男子,黑色及肩的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十分沒精神,站在櫃台前玩著手中不知名的小東西。

 

  「住宿算人頭,一名戰棋一枚朗克,候選者也算一個,你們一共六個,請先付錢,每日結算。」他微微抬起頭,接著又低頭繼續研究他手中的東西。

 

  林鬱心頭一凜,一眼掃過就連沒召喚出來的小樹樁都注意到了,看來這個人的觀察力十分驚人。

 

  「青巡啊,我來住也沒有打折嗎?」里約笑著走向櫃台。

 

  被里約稱作青巡的黑髮男子再度抬起頭,瞇著眼睛看向里約,接著從口袋摸出一副大眼鏡戴上。看清楚後,他的臉上立刻多了一股笑意,親切地說道:「喔!你怎麼下山了?不是說要在那偏僻的小村莊度過餘生嗎?」

 

  「一言難盡。」里約走到櫃檯前,「這間小旅店經營的還好嗎?」

 

  青巡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大家都習慣去廣場附近找旅店,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偶爾才會有客人上門。像這幾天,只來了一個看起來很窮酸的魔法師,就沒別的客人啦。」

 

  「那要不……再跟我一起去參加戰方的爭奪吧?」

 

  「別了,我已經累了,就算這次沒參加,我體內的能量或許還夠撐過這一次戰方的能量抽取。現在我只想守著這間小旅店,就算變成一個老頭也沒有關係,反正沒什麼客人,清閒清閒的也適合老人生活。」

 

  「這真可惜,以往我們一向是好搭檔的,在我們合作下,任何一個潛行者都無所遁形啊。真的不再考慮看看嗎?」里約雖然帶著微笑,但表情看來仍有些遺憾。

 

  「等三萬個日夜後再問我吧,說不定那時我閒到發慌,過膩了現在的生活,再跟你去玩玩吧。」青巡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轉身從牆上拿下一支鑰匙,遞給里約,「看在我們老戰友的份上,免費讓你們住一晚。你們現在人數這麼少,也不會想在這裡久留吧?」

 

  里約笑著接過鑰匙,「沒錯,過一晚就要走了。」

 

  「那晚點陪我聊聊天吧,一個人顧店,有時候確實有些無聊。話說,」青巡湊到里約耳邊,悄聲問道:「那兩個不是上次……」

 

  里約點了點頭。

 

  「唉,」店老闆又嘆了口氣,將身子回正,低下頭繼續玩著手中的小東西,「你自求多福吧,感覺這次不一般啊。」

 

  「既然這麼說,那不如還是和我一起──」

 

  里約的話還沒說完,卻和青巡同時望向旅店大門。一道警戒的意念湧進林鬱腦中,林鬱瞥了眼將手伸到背後的里約,回過身退了兩步,王崇和王托已經抄起雙手斧跟小木盾護在他身前。

 

  「喀啦」的一聲,大門敞開,幾名守衛裝扮的人走進旅店。其中一名臉色冷峻的守衛向前站了一步,朗聲問道:「剛才救了我們小城主的人在不在這裡?」

 

  林鬱和那名守衛對上了眼,點頭回應:「是我們。」

 

  「城主有令,救了小城主,應當請你們到會殿一聚,擺席宴請,不過城主忙於政事,不便相見,所以這枚警備令,就當作謝禮,聊表心意。」說完,那名守衛掏出一枚古銅色的徽章,走向林鬱交至他手中,「在納瑟城內若是遇上什麼狀況,只要將這枚徽章折半,警備隊就會立刻趕來,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

 

  也沒等林鬱說些什麼,他便帶著冷漠的表情轉身走出大廳,身後的其他守衛同樣一語不發跟了上去,連門也沒帶上就這麼離開了旅店。

 

  「這麼高姿態啊,咯咯。」趴在林鬱腦袋上的森羅萬象出聲嘲諷道:「救了城主的兒子一命,只用一枚爛徽章就搞定了,這城主還真是『­節儉』呢。」

 

  「這倒是蠻像我們城主的作風,今天如果被救的是他本人,說不定用句謝謝就當成謝禮了。」青巡看著林鬱手中的徽章,「以往城中有什麼獎勵,大多也是用一枚警備令就打發了,不過在城中要向警衛求救,還得支付十枚朗克,這對城中沒有成為戰棋的普通居民而言,多少也算是個好東西。」

 

  「我們明天就走啦,要這爛東西做什麼,咯咯,說不定到戰方爭奪結束,我們都不會再經過這個鬼地方。」

 

  「我總覺得我們會有需要它的地方。」

 

  「喔?」王崇帶著疑惑的神情望向里約。

 

  「不,沒什麼,只是有這樣的感覺罷了。」里約面帶微笑地走向樓梯,「走吧,趕了一整天的路,我想您應該也累了。」

 

  

 

  5.4

 

  

 

  隨著他們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時,林鬱聽到笨重的跑步聲從二樓走廊傳來,不過當他們上樓後,卻沒有看到人,只是走廊角落那間房的房門開了一條小縫。

 

  里約並不在意,拿著鑰匙開始找起房間,不過好奇心重的王托已經抱著小樹樁,沿著走廊右側悄悄地走了過去。

 

  「噓~~」王托抱著小樹樁,伸出一根手指湊到嘴邊,同時一步一步走到那個微微打開的房門。

 

  然而小樹樁看到王托臉上興奮的神情,還以為是在玩什麼遊戲,於是便開心地揮舞著小樹枝叫道:「嘛啊!」

 

  「砰!」

 

  房門敞開,躲在門後的傢伙,因為小樹樁這一聲喊叫嚇到整個摔倒在地,雙腳還被身上的法袍勾住,狼狽地在地上翻滾。

 

  「有什麼事情嗎?」里約回過頭看著對方,面帶微笑問道。

 

  掙扎了片刻,那人才爬起身,尷尬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王托和小樹樁,接著望向里約,不好意思地問道:「那個……你們之中,有一個叫做王崇的戰棋嗎?」

 

  這個人的年紀看起來大概只比林鬱大個幾歲,臉形有些圓潤,體型矮胖,穿著一件破舊的法袍,上面還有不少補丁,手上拿著一支十分簡陋的法杖。

 

  王崇從林鬱身後向前走了一步,「我就是。」

 

  「喔,太好了,我終於等到你們了。」年輕的魔法師露出開心的表情,搔著腦袋傻笑道:「師傅要我在這邊等你們,等了好幾個日夜了,我好怕你們沒有經過這裡,但是師傅要我在這等,我又不敢違背他的命令,還好你們來了。」

 

  「你師傅?」王崇疑惑地問道。

 

  「我的師傅是凱里斯圖,他要我來加入你們,他說你們一定會在這間旅館住上一晚,要我好好在這等著。如果錯過了,他就會把我趕走,不收我做徒弟了,還好你們來了,真是好險,呵呵。」

 

  年輕的魔法師欣喜地跑了過來,但王崇瞬間抄起雙手斧,抵在他面前。

 

  「我從來沒聽過,凱里斯圖收過徒弟。」

 

  「是啊,他到我們村莊時也是一個人。」里約附和,不過神情不像王崇那樣警戒,而是看戲般地靠在門邊。

 

  「真的!是真的!」年輕的魔法師焦急地搔著腦袋,「我記得師傅有說過什麼,說你們聽到一定會相信的。那個……那個……啊!有了!他說他和你分別時曾講過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不相信創世者,但是我相信你。』之類的……應該吧?」

 

  王崇挑起眉毛,點了點頭,「這是我要去,尋找新一任候選者前,分開時,他所說的話沒錯。」但隨即他補了一句:「不過,你看起來,並不像是凱里斯圖,會收的徒弟。」

 

  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咯咯笑道:「咯咯咯,真的,凱里斯圖腦袋這麼會轉,怎麼會收你這種看起來笨得要命的徒弟呢?」

 

  「可是我覺得他不像是騙人的啊?」王托瞪大著眼睛,看著年輕的魔法師,「我記得赫拉說過,喜歡搔頭傻笑的不是笨蛋就是心地善良的人,他看起來兩個都是呢。」

 

  聽到這個名字,王崇的態度立刻軟化了不少。他猶豫著轉頭望向林鬱,希望交由他來判斷,畢竟擁有契約能力的還是林鬱。

 

  「你叫什麼名字?」林鬱看著年輕的魔法師問道。

 

  「堤西。」年輕的魔法師對於說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感到很害羞,「我叫堤西。」

 

  「堤西。嗯……那你說說,凱里斯圖是個怎樣的人?」雖然林鬱還沒有見過凱里斯圖本人,但是從森羅萬象給他的那些評語,也大概能摸得出一二。

 

  「師傅嗎?師傅是個很高強的魔法師!」堤西帶著崇拜的語氣說著,但隨即又有些畏畏縮縮地低下頭,「不過他有點奸詐,喜歡騙人。雖然說師傅的不好似乎不太對,但是師傅每次騙到人都會沾沾自喜,而且他說如果我不能加入你們,就不要我了,所以……所以……」

 

  「所以?」

 

  「所以求求你啦~讓我加入你的隊伍,成為你的戰棋。我知道我很笨,不過我很聽話,要我往左走我絕對不會往右走的!」

 

  「咯咯,你確定你分得清楚哪邊是左邊哪邊是右邊嗎?」

 

  「噯!小馬馬你不要欺負他!」王托踮起腳一把將森羅萬象從林鬱頭上抓了下來,捏住牠的臉頰。

 

  「我很有用的,我會魔法,你看!」堤西拿起法杖,朝著地上一指,神情凝重地噘起嘴巴。

 

  一個褐色的魔法陣出現在他腳邊,開始旋轉起來,然而半晌過去,什麼都沒發生,魔法陣也像是無力般地越轉越慢,停止不動後閃一下便消失了。他露出訝異的神情,趴下來摸了摸地板,半晌後才抬起頭傻笑道:「我都忘了這個地板是木頭做的,我擅長的是土石系的魔法,呵呵。」

 

  「噗。」林鬱一聲輕笑,看著堤西搔著腦袋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心中頗有好感,而且如果凱里斯圖真如王崇所說的那樣聰明,他要這個魔法師加入自己的隊伍,一定有他的用意。

 

  「好吧,既然你想加入我們。」 於是林鬱也不再丟出新的問題,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那就成為我的戰棋吧。」

 

  堤西高興地爬了起來,抓住林鬱的手,瞬間化成一道藍色的光湧向林鬱手心,隨著林鬱轉動手腕再度被召喚出來。

 

  堤西站在巨大的藍色立方體中,眼神有點呆滯,配上他圓潤的臉頰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魔法師的精明氣質。隨著立方體轉動,另一面呈現出來的是一道石頭做成的方形活門板,靜靜地平躺在裡面。

 

  立方體再度呈現堤西的魔法師型態時,立方體溶解成液狀,堤西反應不及直接撲倒在地,露出法袍後繡著的一隻粗糙的獨角獸雕紋。

 

  「好痛。」堤西哀叫著爬了起來。

 

  這時林鬱似乎看到一團白色的物體從走道底端的窗戶外飛了過去,不過當他定眼一看時,外頭只有雙月映照出來的月光,將城牆染成一片淡紫色。

 

  一旁的王崇將提西給扶了起來,卻看到堤西淚流滿面地擦著鼻涕,便皺著眉問道:「有這麼痛嗎?」

 

  「不是啊,新主人傳給我的意念,讓我好想哭喔。嗚……」

 

  堤西用法袍的袖子抹掉了鼻涕,隨即又流了下來。看著堤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里約走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成為戰棋的時間還不夠長吧,多體會一些感覺也是好的。不如你先回去待著,好好體會這感覺。」

 

  堤西點了點頭,卻不是走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再次化成一道藍光飛回林鬱的手腕處,變回拇指大的戰棋在潛能區靜靜飄浮著。

 

  「為什麼?你在跟我簽約時似乎也說了一樣的話。」林鬱看著里約,十分不解方才堤西的變化。

 

  里約微笑地說:「每當候選者契約時,他心中最強烈的感受將會隨同契約一齊傳遞給戰棋,成為我們的一部分。」

 

  「最強烈的……感受?」

 

  「我想您是清楚的。呵呵,門已經開了,有王崇在應該沒什麼好擔心,我回樓下找青巡聊天吧。」里約說完,便輕巧地從林鬱身旁經過,走下樓梯。

 

  林鬱看向王崇,想著里約說的話,彷彿瞭解了他所說的那「最強烈的感受」究竟是什麼。這時一想,才發覺或許是因為太過習慣,以至於都忘了它的存在。

 

  「我先去睡了,有點睏。」林鬱說著便逕自走進房間,選了靠窗的雙人床躺下。或許是因為一天連續兩場的戰鬥,讓他真的累了,才剛沾到被單,意識就開始模糊起來。

 

  在睡著前,他隱約聽到王托問道:「對耶,我這次在契約時怎麼沒有感受到主人傳給我的意念?是因為我原本已經死掉了嗎?」

 

  「笨蛋,那是因為你跟王崇都是『勇氣』的後裔,對於這種感覺幾乎免疫的。不然你以為自由之翼是怎麼成立的啊?」

 

  「那你在契約完成後怎麼看起來也沒受到影響?還有小樹樁也是啊。」

 

  「小樹仔才剛獲得意識,對於這麼深沉的感覺怎麼會了解呢。至於我,哼!那是因為我有著超然的體悟,我可是個活了數十萬個日夜的超級魔獸啊!」

 

  「是『超級』笨蛋吧!」

 

  「你這小矮子!」

 

  「喔痛!別咬我啦!」

 

  隨著意識漸漸下沉,林鬱只想著,自己是像王托王崇一樣,因為有著足夠的勇氣,才能面對這種感覺,還是經過漫長的時間,讓自己已經沒有感覺了呢?

 

  

 

  5.5

 

  

 

  夜半,雙月已經交錯,正緩緩地朝著各自的目的地前進,紅色與藍色的月光交融成紫色遍佈大地。這時正是能量沉寂之時,幾乎所有的一切都進入睡眠。

 

  王崇靠在牆邊,守著熟睡的林鬱。里約下樓去陪旅店老闆青巡聊天之後,就一直沒有上來,王托和森羅萬象也早就在另一張床上睡得香甜。

 

  紫色的月光映入房間,落在中間空曠的木質地板上,看著看著,王崇的睏意漸漸加深,但守護主人是件十分重要的事,幾乎每個候選者在休息時,都有戰棋在一旁守衛,而這個工作,向來都是王崇一肩扛起,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往的戰方爭奪時期。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王崇感覺自己特別想睡,盯著映照在地上那一抹淡紫色,只覺得越來越睏、越來越睏,他知道看著紫色月光容易讓戰棋進入休眠狀態,卻沒有辦法移開視線。半晌後,王崇靠著牆緩緩地坐了下來,倚著手中緊握的雙手斧,就這麼沉沉睡去。

 

  一片粉紅色的薄霧從王崇體內冒了出來,在房間內轉一圈後,湧進林鬱體內。

 

  小樹樁和提西瞬間被召喚出來,翻倒在床上。堤西一出現便開始打呼,臉上滿是乾掉的淚痕,一旁的小樹樁反倒睡得露出微笑,小手晃啊晃的煞是可愛。

 

  林鬱微微張開眼睛,坐起身來,呆愣愣地望著自己的雙腳,但是隨即以十分俐落的身手翻下床,搭上窗沿一跳,勾住屋簷踩上外牆的石壁,直接滑下一樓地面。

 

  要是林鬱可以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一定十分訝異他竟然可以完成這種高難度的動作,不過林鬱只覺得意識一片模糊,有股衝動驅使著他朝著巷子內移動。

 

  走進小巷,林鬱一步一步往前走,沿途沒有碰上半個人,在轉了幾個彎之後,停在昨天救了小城主和那群小孩的空地。

 

  一個嬌小的女孩站在空地的正中間,望著朝她走來的林鬱。

 

  這個小女孩的頭髮是粉紅色的波浪大捲髮,幾乎蓋到了桃紅洋裝的裙擺,細嫩的腳沒有穿著鞋子,直接踩在滿是碎石的地面。她的皮膚十分白皙,一雙眼睛水靈靈的,配上微噘的小嘴唇,即便年紀看來不到十歲,卻散發著十分誘人的氣質。

 

  林鬱停在她的面前,緩緩伸出手,輕撫著小女孩的臉頰。小女孩露出開心的笑容,蹭著林鬱的手。

 

  若是王崇在林鬱的身邊,一定會趕忙擋在兩人面前,甚至直接揮舞著雙手斧砍向對方。眼前的小女孩,雖然沒有魅魔的特徵,但是散發出來的感覺,還有她正在使用的能力,正是魅魔讓人感到恐懼的原因之一。如果她現在要林鬱拿起刀捅向自己的胸口,比移動一根小拇指還要簡單容易。

 

  這時一陣講話和腳步的聲響從小巷內傳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候選者就這麼死了,我們該怎麼辦?要不是那個奇怪的傢伙慫恿,我們也不會在納瑟綁架小孩。」

 

  「做了就做了,死了也死了,能怎麼辦?說不定空地還有一些餘留的能量,收集起來增加一點實力,再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新的候選者吧。要是沒辦法進入爭奪圈,我們大概都得死在這次戰方的吸收了。」

 

  「唉……唷?怎麼有個小女孩?」一票戰棋停在小空地的入口,人數近十名。其中一個臉上有著昆蟲觸角的戰棋挑了挑眉看著小女孩,接著他將視線移到林鬱的臉上,瞬間退了一步,但一瞄到他的右手腕上連一枚戰棋都沒有待在潛能區,氣勢馬上恢復許多,「這傢伙沒有戰棋陪著,宰了他,我們分掉他的能量!小女孩就順便一起解決吧!」

 

  說著,他便帶著身旁的戰棋走進小空地。

 

  小女孩望向走來的戰棋,臉上的笑容瞬間扭曲,原本可愛的臉龐變得十分猙獰,一片粉紅色的霧直接從她體內炸開,充斥在整個空地之中。

 

  然而這群戰棋卻沒受到半點影響,帶頭的戰棋嘻皮笑臉地說道:「這片霧還真可愛啊,沒想到小妹妹也是戰棋呢。」

 

  「老大,這片霧似乎是魅魔的能力啊。」一旁的戰棋出聲提醒。

 

  「對喔,你不說我倒沒想到。魅魔很稀有,嘿嘿,看來先別殺她,綁起來賣給其他國家的貴族,一定能大賺一筆!」他露出貪婪的神情走向小女孩,「正好我們的起源對於魅惑免疫。小妹妹,看來妳的運氣不太好啊,嘿嘿,跟我們走吧,那些貴族一定會好好疼惜妳的,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哄笑。

 

  不過小女孩非但沒有顯得害怕,表情反而變得更加可怕,同時聚攏在空地不散的霧瞬間擴大,朝著四周的屋子湧去。

 

  「唷!還想找幫手是吧?先敲昏她!再來料理這個候選者!」

 

  帶頭的戰棋舉起手中長柄叉,加快速度撲向小女孩。

 

  就在一票戰棋距離林鬱和小女孩只有幾步的距離時,突然間,一道紅色的身影以非常快的速度閃進小空地中,直接竄向帶頭的那名戰棋。

 

  當他注意到異樣時,轉過頭,只看到一對血紅色的瞳孔正盯著他,接著「刷」的一聲,連痛的感覺都沒有,身體已經炸成一片血霧。

 

  「老──」

 

  身旁的戰棋連話都沒說完,便步入了後塵,其他戰棋同樣在沒搞清楚狀況之下,一個個炸成血霧。不到片刻的時間,只剩下這個紅色的身影以及林鬱和小女孩三人。

 

  見局勢乍變,原本擴散出去的粉紅色薄霧瞬間湧回小女孩體內,躺在地上的屍體冒出點點黑光,消散在空氣之中。

 

  「正義的派生到後來竟然是這種貨色。」身上穿著紅色斗篷的人不屑地將手中長刀入鞘。雖然是女性的嗓音,但講話的語調英氣逼人,不像一般女性說話那樣輕柔。

 

  方才在她的攻擊之下,倒地的戰棋連還手能力都沒有,就這麼隨著劈擊炸成血霧,這可怕的威力,就算她手中拿的是一支湯匙,或許也能造成同樣的效果。

 

  這名女子頭上用兜遮著,看不到她的長相,只有那對鮮紅的瞳孔從黑暗中透出。隨著她走近一步,小女孩露出膽怯的神情,接著一巴掌就甩在小女孩的臉上,不過下一刻她將小女孩抱入懷中。而一旁的林鬱呆滯地站在原地,看著那紅袍女性轉頭望向自己,卻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方才的一切對他來說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無論兩人說了什麼,聽在林鬱耳中只有嗡嗡鳴聲,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就這麼呆站著,幾乎如同一具人偶。

 

  不遠處一棟房屋上,里約和青巡正站在樓頂,看著下面所發生的一切。里約的手從頭到尾一直搭在滿弦的弓上,青巡蹲在一旁,雙手按著屋頂的磚片,同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小空地。

 

  就這麼持續了好一段時間,里約想要聽清楚紅袍女子和小女孩所說的話,卻發現他的聽力這時竟然派不上任何用場。

 

  接著,一片粉紅色的薄霧湧進林鬱體內,他就這麼走出小空地,沿著巷子回到大街,敏捷地攀著牆壁回到二樓的房間之中。薄霧隨之飄了出來,回到小女孩的體內。

 

  里約放下弓,看著小女孩和紅袍女子消失在空地,在那個瞬間,里約還一度以為對方想要殺掉他們,因為那紅袍女子的視線,確實在離開前掃過他所站的屋頂。

 

  青巡鬆開抵著屋簷的雙手,撥了撥滿頭亂髮,呼出一口氣,輕聲問道:「你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里約搖了搖頭,帶著微笑回應:「我的主人似乎在這世界還有別的朋友呢。」

 

  

 

  6.1 顛倒鬥場

 

  

 

  隔天一早,林鬱從睡夢中醒來,呆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除了王崇之外,其他人都不見蹤影。

 

  「這間旅店的老闆,招待我們一些早餐,在一樓大廳。等用完餐,我們就繼續前進,如何?」王崇恭敬地看著林鬱問道。

 

  林鬱才剛睡醒,呆滯地點了點頭,肩膀和膝蓋一陣痠痛,讓他在起床時有些腳步不穩。昨晚半夜的事情在他腦海中留下淺淺的印象,似真似假,只是王崇應該一整晚都守在他旁邊,於是林鬱便沒有多想,離開房間跟著王崇走下樓梯。

 

  此時一樓大廳的桌子上擺著不少食物,看起來頗為豐盛,旅店老闆青巡一看林鬱和王崇下樓,便招呼道:「快來吃吧!我已經好久沒弄那麼多食物了,不吃多可惜啊。」

 

  看青巡的神情,似乎十分滿意他所做出來的料理。林鬱走到擺滿食物的桌子前坐下,對面的堤西正一口肉一口湯地拼命吃著,好像餓了很久的樣子。

 

  「這幾天我也沒少提供食物啊,怎麼每次看你吃東西都好像沒有下一餐似的。」青巡打趣道。他的手裡拿著昨晚林鬱看到的小東西,不斷把玩著。

 

  「能吃……就要多吃。」堤西吞下一塊肉,又喝光一碗湯後,呼出一口氣,「我的第一任主人是這麼跟我說的。」

 

  說完又抓起一塊肉開始啃了起來。坐在一旁的王托拿著小湯匙,小口小口地餵著小樹樁,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而森羅萬象則趴在桌上,抱著一塊比他體型大上一倍的烤腿肉,津津有味地吃著。

 

  「里約呢?」林鬱左右張望著,卻沒看到里約的身影。他抓起一塊麵包咬了一口,又叉起一塊肉,雖然已經幾天沒有進食,不過卻不覺得飢餓,只是稍微有些嘴饞。

 

  青巡聳了聳肩,「可能去街上晃晃吧,最近納瑟很熱鬧,大家似乎都在找一個叫做『粼光珠』的東西,有消息說它現在正在城內。」

 

  「粼光珠?咯咯!怎麼可能,我已經不知道十幾萬個日夜沒看過它了。」森羅萬象嚼著肉說。從他鼓起的肚子看來,似乎已經吃了不少東西。

 

  「粼光珠是什麼東西啊?」王托問道。

 

  「咯咯,小矮子叫我一聲森羅萬象大人,我就告訴你。」

 

  王托瞇起眼睛,拿起身旁的小木盾,直接蓋在森羅萬象頭上。弧形的小圓盾就如同一個蓋子般,將森羅萬象整個罩在裡面。

 

  「小矮子放我出來!」

 

  小木盾傳來一陣晃動,卻在王托雙手抵著之下,緊緊地將森羅萬象蓋在裡頭。

 

  「你如果跟我說我就放你出來。」

 

  「砰」的一聲,森羅萬象化成一團灰霧,從縫隙中鑽了出來,大笑道:「咯咯咯咯!不要以為區區一個小盾牌可以困住我!」

 

  「哼,那你就不要吃、東、西。」王托晃了晃手中的木盾,接著拿起湯匙繼續餵著小樹樁。

 

  「嘛啊!」小樹樁一臉開心地搖晃著小手。

 

  「可惡。好啦!說就說,你不叫就算了,我是很有度量的!」森羅萬象變回變色龍的形象,趴在桌子上,清了清喉嚨:「咳、咳!粼光珠是一枚戰棋,它存在的時間相當地長,曾經贏過好幾次的戰方爭奪,傳說只要持有它的隊伍,就沒有落敗過,所以會如此引人注目也是難免。」

 

  「作為一個道具,它是很強大啦,不過它的兩種型態都沒有自主意識,充其量也只是一個道具而已,和本大人沒得比。」森羅萬象抬起頭。

 

  「可是你連戰方爭奪都沒贏過。」王托調侃道。

 

  「那是候選者的問題,不是我!」森羅萬象憤慨地說,轉頭看向林鬱,「林鬱啊!這次你可要好好努力!讓我也成為『顯源』,好好囂張一下,到時候你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一定會完成你所有的願望,咯咯咯!好好幹啊!」

 

  「顯源?」林疑惑地問。他已經吃完手中的麵包,味道還頗為不錯,鬆軟可口,讓他忍不住又拿了一個。

 

  「就是通稱曾經贏得戰方爭奪、成為長老會一員的戰棋。」青巡停下手中一直玩著的小玩具,撥了撥雜亂的長髮說道:「只要在成為長老會的一員之後,就可以豁免之後每一次戰方爭奪結束時的能量吸收,除非他再次加入候選者的隊伍,卻沒有成功進入爭奪圈,不過這不太可能發生。而且他們可以控制自身,將起源顯現出來,在身上形成一道微弱的光芒,用以彰顯實力,嚇阻其他試圖攻擊自己的戰棋。」

 

  「不過也常常會造成反效果就是了,因為顯源在成為長老會的一員時,一定會獲取相當的能量,這種飽滿的能量反而會成為被覬覦的目標,再加上長老會時常在裁決各勢力之間的紛爭,引起某些戰棋的憤恨也是在所難免。所以有不少顯源並不會愚蠢到暴露自己的起源,讓敵人找到對付自己的方法,雖然也有些顯源對於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就是了。」

 

  「我當然有自信啊!」森羅萬象得意地說。

 

  「呵呵,因為打不贏可以躲起來嗎?」王托笑著抱起小樹樁,握著小樹樁的小手戳了戳森羅萬象的屁股。

 

  「你這小矮子!」

 

  「喔好痛!別咬我啦!」

 

  「那個……」原本正大口吃著食物的堤西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動作,看著眾人問道:「你們說的那個粼光珠長什麼樣子啊?」

 

  森羅萬象停止和王托的打鬧,無奈地回答:「笨耶,粼光珠會被賦予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它珠子內部波光粼粼,散發著青色的水波,所以才叫做粼光珠啊,咯咯。」

 

  聽到森羅萬象的回答,堤西臉色鐵青地摸向自己懷中,掏出一顆巴掌大的圓珠,珠子裡青色的水波盪漾,看起來光彩奪目。一看到這個畫面,眾人全傻眼了。

 

  「你……你、你,你從哪弄到它的?」森羅萬象結結巴巴地問道。

 

  「我……」堤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真如青巡所說,城內一堆候選者都在找這顆圓珠,它又真的具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帶在身上不是自找麻煩?

 

  這時大廳的門被推開,里約面帶微笑地走進旅店。

 

  「里約啊,你、你看。」青巡指著堤西手中青色的粼光珠,一臉不敢置信。

 

  「我知道,剛剛已經聽到了。」里約笑著說:「而且啊,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全城的人也都知道粼光珠就在這裡。已經有一些看起來不怎麼友善的人,正朝著這裡過來囉。」

 

  里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握著珠子的堤西卻已經嚇到雙手不斷發抖,也忘了這時應該要將粼光珠先藏起來,就這麼僵在位子上。

 

  「直接將它,收為一員?」王崇警戒地看著緊閉的大門。

 

  「別傻了!我們現在人數這麼少,讓它加入,就會被所有人圍剿啊!」森羅萬象爬到堤西面前,「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這東西的?不要跟我說你是在路上撿到的啊!」

 

  「我、我……」

 

  「砰!」

 

  大門被狠狠撞開,真如里約所說,一群看來兇神惡煞的人走進大廳。帶頭的人長得一臉猥瑣,他手中拿著一張被揉皺的畫像,轉過來推到堤西面前說道:「這個人是你吧?」

 

  堤西在門被撞開的那一瞬間,已經回過神來將珠子塞回懷中。他看著那人手中畫得很醜的畫像,圓圓的臉、有些擁腫的身材,穿著一件魔法師袍,袍子上還有一些補丁的叉叉。

 

  「是我耶……」堤西愣愣地盯著畫中的自己,雖然畫得很醜,但確實一眼就認得出來。隨即他便發現自己竟然直接承認了,頭馬上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不、不!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不認識他!」

 

  「別裝了!看起來這麼癡呆的魔法師,整個城裡就只有你了!把粼光珠交出來!」猥瑣男子一把抓起堤西的領子。

 

  王崇見狀提起雙手斧,但對方身旁的戰棋也紛紛掏出武器,人數乍看之下,有林鬱等人四、五倍之多。

 

  「別在我的店內鬧事!」青巡喊著,不過卻遭到其中幾名戰棋的包圍。只是青巡也沒有露出怯弱的表情,將手裡一直把玩著的小東西輕輕向上一拋,這個奇怪方形的物體瞬間分裂成十幾個,飄浮在青巡身旁。他瞇起眼睛,冷冷地說:「我再說一次,別在我的店內鬧事。」

 

  其中幾名戰棋認出青巡,膽怯地退了一步,朝著猥瑣男子悄聲說道:「主人,這人我有印象,他的隊伍在上一屆可是進入了決選啊。」

 

  「怕什麼!我們人多,先搶了粼光珠,我們也可以進入決選!」他狠狠地盯著堤西吼道:「把東西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們人多欺負你們!」

 

  「大清早的這麼熱鬧啊。」一個聲音從大廳門口傳來。

 

  眾人齊齊回頭,只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身旁跟著一票同樣孔武有力的戰棋走進大廳。這群人裡頭只有一名女子和其中兩名戰棋看起來較為不同,其他戰棋全都光著上身,深綠色的樹皮覆滿在他們身上,身形如同樹幹一樣粗壯。

 

  開口的那名壯漢皮膚十分黝黑,國字臉上滿是鬍渣,手臂上的肌肉糾結,從他穿著的褐色布衣袖口露了出來,上頭還冒著青筋。

 

  他帶著人走向林鬱,輕拍林鬱的肩膀,伸手抓起桌上的肉,豪邁地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說道:「不介意分我一點東西吃吧?我們才剛趕到納瑟,已經餓了半天啦。」

 

  在壯漢走向他時,林鬱注意到王崇內心一陣波動。他跟著王崇的視線望向壯漢身旁的戰棋,其中一名戰棋穿著一襲乾淨的白色長袍,頭上戴著方冠,輕輕搖著手中用紅色羽毛做成的扇子,看著林鬱微笑地點了點頭。

 

  另一名戰棋留著灰白的長鬍鬚,臉上堆起的皺紋顯現出他的年紀。他穿著一件黑褐色的木質鎧甲,彷彿是用乾枯的血所染出來的,手中並沒有拿著武器,不過手背上隱約繡著一把形狀十分奇特的大刀。

 

  王崇所注視的戰棋,就是這名上了年紀的老人,從他的神情看來,兩人早已認識。不過這時王崇並沒有出聲招呼,只有交換彼此的眼神。

 

  此外還有一名穿著水藍色袍子的女性,半透明的衣料若隱若現,讓猥瑣男子的戰棋直盯著她瞧,口水都快流了出來,不過她卻面無表情地看著一旁的地板。

 

  「你幹什麼?」那名猥瑣男子莫名其妙被打斷,忿忿地推了壯漢一把。「沒看到我們正在忙嗎?要吃東西去別的地方!」

 

  不過壯漢紋風不動,低頭瞧了眼比他矮上一顆頭的猥瑣男子,接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畫像,和猥瑣男子手中拿的一模一樣。

 

  「有人要我們來保護你,看來正是時候啊。」他看著畏畏縮縮的堤西,豪氣地說道:「放心!有我在!再來一票人我也不怕!」

 

  他的話才剛說完,隨即又是一群人走進旅店大廳。

 

  走在前頭的是一名臉上佈滿刀疤的男子,眼神中充滿戾氣,穿著黑色的衣服,手裡拿著一支墨黑色的長鐵棍,他就是昨晚追著少女的其中一人。林鬱有些擔心那個長髮少女的安危,不過此時自己也陷入了麻煩之中,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列、列伊斯,你也來啦?」猥瑣男子看到那名手持鐵棍的刀疤男,原本凶狠的氣勢瞬間蕩然無存。

 

  「你的手腳倒是挺快的,似乎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啊?」他冷冷地揚起頭,瞥了眼壯漢還有坐在位子上的林鬱。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先拿到手,再拿去獻給您嘛。」

 

  林鬱望向大廳門口,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卻沒人走進旅店之內,彷彿是因為這個刀疤男的關係。

 

  列伊斯向前走了幾步,帶著陰沉的表情說道:「我不知道是誰放出來的消息,不過粼光珠是在這裡吧?交出來,一切好說。」

 

  大口嚼著肉的壯漢目光一直放在食物上,才剛吃完一塊肉,又抓起整籃的麵包,隨口丟回一句:「不要吵我吃飯,一切好說。」

 

  一旁的森羅萬象湊到青巡身旁,悄聲問道:「那個人是誰啊?」

 

  「他啊?」青巡看著列伊斯,「他是納瑟最近的出名人物,從候選者相繼到來最初的那段時間,他便待在納瑟,默默地還收了不少手下。城主那邊似乎收到他不少好處,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喔,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麼囂張。」

 

  聽到森羅萬象說的話,其中一名戰棋瞪了他一眼。森羅萬象朝對方吐了吐舌頭,接著便趴搭趴搭地跑回林鬱頭上,看著氣氛十分緊張的眾人。

 

  臉上佈滿刀疤的列伊斯聽到壯漢如此囂張地回答,沒有什麼激動的反應,半晌後才冷冷地說道:「看來是要見血才能擺平了是吧?」

 

  見壯漢依然故我地吃著麵包,猥瑣男子忿忿地拍了下桌面,「我們老大講話你沒聽到啊?你這個──」

 

  「哈哈!看來我趕上了呢!」一聲大笑從旅店外傳來。

 

  林鬱望向打斷猥瑣男子說話的人,赫然發現是昨天不小心撞到的那個金髮男子。

 

  金髮男子帶著戰棋穿過旅店外擠滿的人群,走進大廳掃視一圈,接著停在林鬱臉上,露出笑容,「真巧?該不會帶著粼光珠的是你吧?看來我昨天還真是小瞧你了呢。」

 

  「你也是來搶東西的?」列伊斯轉頭看著金髮男子。

 

  「我對粼光珠確實還滿有興趣的,不過現在看起來,」金髮男子笑道:「來一場大混戰我更有興趣。」

 

  「都亂成一鍋粥了……」青巡白了一眼,看著擠滿人的大廳。這是他的旅店第一次聚集了這麼多人,不過卻都不是來住宿的。

 

  壯漢將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拿起林鬱面前的碗,將裡頭的鮮果湯直接喝個精光,接著抹了抹嘴,打了個飽嗝。

 

  

 

  6.2

 

  

 

  「好啦,來開打吧!」

 

  壯漢說完,一把抓住身旁的猥瑣男子就往列伊斯腳邊扔去,身旁那一票身上覆滿樹皮的戰棋同時向前一步,或踹或推,瞬間就猥瑣男子的戰棋趕出林鬱幾步的範圍。

 

  「痛、痛!你不要命啦!我們老大發起飆來可不是好惹的!」猥瑣男子掙扎地爬起來,狐假虎威地吼叫著。

 

  列伊斯佈滿刀疤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但是他身後的戰棋已經進入戰鬥狀態,同時聚在門口圍觀的人群也開始往大廳內擠。要是這時候有人使用規模性的攻擊能力,立刻就會出現大量傷亡。

 

  「警衛來啦!」

 

  這時突然有人出聲大喊,眾人紛紛往旅店門口望去,卻沒有見到警衛的身影。然而這倒是提醒了林鬱,趁著沒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時,掏出口袋裡那枚警備令,輕輕一壓,古銅色的警備令就這麼斷成兩半。

 

  「哪個混帳在那亂喊!」猥瑣男子朝著外頭吼道:「就算警衛來了又怎麼樣?他們敢動我們分毫嗎?」

 

  就在他才剛吼完這句話時,旅店外又傳來一陣騷動,擠在入口處的人紛紛向旁閃避,騰出一個半圓形的空間,幾隻半人高的飛天野豬就這麼降落在旅店外面,嘴巴一對獠牙看起來十分具有威嚇力,上面載著全副武裝的警衛,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支等身長槍。

 

  五名警衛走進旅店,站在最前頭的警衛身上裝備明顯和其他隊員不一樣。他就是昨晚來傳遞警備令的那個人,一臉冷漠卻帶著點剛硬的氣質,和他身後略顯鬆散的警衛們相較起來威嚴許多。

 

  「我還在想是誰那麼囂張,原來是你……你叫什麼來著?」

 

  「警、警衛長,我是──」

 

  「算了,我不想知道。」警衛長打斷猥瑣男子,瞄了林鬱一眼,接著掃視大廳一圈,最後停在列伊斯身上。「這次這麼大陣仗,是為了粼光石吧?」

 

  列伊斯看著警衛長,輕輕點了點頭。

 

  「不管如何,既然我來了,這場鬧劇就在這裡結束,即刻解散。」

 

  「如果我不從呢?」一旁五官深邃的金髮男子帶著輕鬆的語氣說道。

 

  警衛長輕輕抬起手中長槍,放落地面,地磚瞬間炸裂,爆出巨大的響聲。青巡發出細弱的哀號。

 

  「挑戰我,就是挑戰整個納瑟。你是最近才來到城裡的,叫做史蒂夫是吧?所屬戰棋二十八名,其中顯源三名,四隻高等魔獸,親戰型候選者。」

 

  「喔?我又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情,怎麼會被尊貴的警衛長大人給記住呢?」金髮男子聽到警衛長直接掀了他的底,卻不在意地笑著回應。他的身邊此時只站著兩隻魔獸,就是昨天對著林鬱低吼的那隻駋,還有一條深綠色大蟒。

 

  「連續三個日夜在顛倒鬥場稱霸,讓城主賺了不少朗克,你的情報自然在收集範圍。」

 

  「這麼說真不敢當。」史蒂夫說得謙虛,表情卻不是這麼回事。

 

  「不過就算如此,警備隊的力量也不是你們自以為可以對抗的,要知道,顛倒鬥場在平時,可是我們警備隊的訓練場。」

 

  「當然、當然,不過我現在有些熱血沸騰,怕手腳管不住,該怎麼辦啊?」

 

  聽到史蒂夫如此挑釁的發言,警衛長正要回應,旅店外又傳來一句:「用鬥場來決勝負!」

 

  林鬱疑惑地看向外面,這聲音和那個大喊「警衛來啦」的人是同一個,但外面的圍觀群眾四處張望,卻沒找到起鬨的人。

 

  「鬥場?可以。」方才一直默不出聲的列伊斯冷冷地說。

 

  聽到列伊斯同意,猥瑣男子趕忙附和:「鬥場就鬥場,我們才沒在怕的!」

 

  站在林鬱身旁的壯漢,望了望身旁那名穿著白袍的戰棋,見他點頭,便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來到這世界這麼久了,還沒去過鬥場。好啊,今天就來玩玩吧!」

 

  「也行,只要可以痛快地大戰一場,我無所謂。」史蒂夫聳了聳肩。

 

  眾人意見一致,同意了這個解決方法,身處暴風中心的林鬱卻似乎沒有半點發言權,事態已經默默地往鬥場決鬥的方向推移。

 

  「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確認粼光珠究竟在不在這裡。」列伊斯望向堤西。

 

  堤西膽怯地用眼神詢問林鬱的意見,手抖得連桌子都開始搖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粼光珠確實在他的手上。

 

  林鬱見事態已定,輕輕地點了點頭,於是堤西便將手伸進懷中,掏出波光粼粼的粼光珠,抱在懷中。一看到粼光珠,眾人眼睛都是一亮,旅店外傳來一陣喧嘩。

 

  「你們和它契約了嗎?」列伊斯問。

 

  林鬱搖頭。

 

  「很好。照鬥場規定,對戰需要押上籌碼,我不要別的,就這顆粼光珠。至於你要什麼,說吧。」

 

  聽到列伊斯的問題,林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只好望向里約。一直靠在柱子旁的里約向前一站,微笑地說道:「那就朗克吧,三百枚朗克。」

 

  「三百枚?你還真會開價!你當──」

 

  列伊斯直接踹了猥瑣男子一腳,打斷他的話,冷聲回應:「好,就三百枚。你呢?」

 

  見列伊斯看著他,史蒂夫一聲大笑:「哈哈哈!隨便,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粼光珠。外面那票人應該有不少你的同夥?這麼著,我、那個少年,還有這壯漢也是他的同伴吧?我們三支隊伍,對你們全部,如何?」

 

  旅店外又是一陣譁然,猥瑣男子不屑地嘲笑道:「你知道我們在納瑟有多少同盟嗎?十個候選人!你真當你是戰神再世啊!」

 

  聽到戰神兩個字,林鬱感覺王崇的情緒一陣波動,他望向王崇,發現王崇正偷偷瞄著壯漢身旁那一身鎧甲的老人。一旁的白衣戰棋輕搖著羽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多點人才有趣。」史蒂夫自傲地揚起頭,「如何?」

 

  壯漢聳肩,滿臉無所謂地回應:「我沒有意見。一個人也好,一百個人也好,就算來一千個、一萬個,我也照樣把你們打趴在地。」

 

  「好,這是你們要求的,我沒有理由不答應。」列伊斯直接忽視了林鬱的意見,看向警備長,「如此盛大的戰鬥,我想您需要通知城主大人,好準備這一次的賭局。」

 

  警備長回過頭朝其中一名警衛揚首,那名警衛便立刻轉身跑出旅店,坐上有著一對褐色小翅膀的豪豬飛上天去。

 

  「你們都聽到啦,全部到鬥場集合,事後獎賞少不了你們。」猥瑣男子對著旅店外的人群大喊,馬上傳來一陣熱烈的應和。

 

  「走。」列伊斯朝警衛長點了點頭,便帶著人馬離開旅店,留下猥瑣男子監視著林鬱前往鬥場。

 

  史蒂夫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他扳了扳指節,對著林鬱說道:「等一下只要別妨礙我,隨便你想做什麼都行。我要來好好大玩一場!哈哈哈哈!」說完,他也帶領著身旁兩隻魔獸和戰棋步出大廳。

 

  「當初不是說要低調的通過這個城市嗎……」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發出一陣呻吟。

 

  「放心吧!」壯漢將手搭在林鬱肩上,「有我田耕莘在,看我打趴他們!」

 

  

 

  6.3

 

  

 

  一行人離開了旅店,臨走前還看到青巡疼惜地摸著被警備長敲碎的地磚。他們沿著大街一直走,繞過一個轉角,朝著林鬱昨晚曾短暫駐留的大廣場走去。

 

  沿途的氣氛十分熱鬧,不時可以看到三五個人甚至十幾個人圍著身著紫色上衣的宣傳員,街上到處擠滿了人,城主已經接到通知,正在大肆宣傳。這些宣傳員的嗓門一個比一個還大,叫喊的內容也是一個比一個聳動。

 

  「粼光珠再現!十三名候選者將要為這傳奇物品奮力一搏!究竟哪一方可以得到最後的勝利?」

 

  「三支候選隊伍迎戰十名候選人!戰況會是一面倒,還是有什麼不可思議的變化?任何事都有可能!只要壓下你手中的朗克,這場勝負將是你致富的關鍵!」

 

  走著走著,越接近廣場,叫喊的內容也越來越誇張。

 

  「這將是你所看過最精彩的一場戰鬥!場內場外賭上一切!輸的那一方要交出所有戰棋,放棄這次的戰方爭奪!這已經無關粼光珠的去向,而是戰棋們賭上自身的尊嚴!」

 

  「出人命啦!血淋淋的戰鬥將在顛倒鬥場上演!納瑟史上最危險的一次賭博!鬥場霸主對上納瑟之星!」

 

  聽著那些宣傳員胡亂喊著,林鬱問向一旁的王崇:「這裡向來都是這樣嗎?」

 

  「是的。」王崇點頭,「這裡最著名的,就是顛倒鬥場。不只是鬥場規模,賭局,更是這裡的特色。」

 

  「這個城市的活力就展現在鬥場的賭局上了。若是在戰方爭奪之外的時間,也常常會有戰棋下場捉對廝殺,而且沒有契約的規範,大多都是生死相搏,場面和現在也有得比呢。」里約微笑道。

 

  「這麼熱鬧的景象,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林鬱左右張望,漫步走向廣場。

 

  堤西跟在林鬱身後,緊張兮兮地看著那些大聲叫喊的宣傳員們,抱著懷中粼光珠,深怕一個不小心露出來,瞬間就會成為全場的焦點。

 

  跟在隊伍最後面的王托牽著小樹樁,兩人對這個熱鬧起來的城市感到十分新奇,絲毫沒有待會就要入場戰鬥的緊張感。反倒是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一臉憂鬱,嘴裡喃喃唸著:「才回來幾個日夜,就捅出這麼大的簍子,接下來還怎麼活啊……」

 

  「放心吧,我覺得這次的戰鬥會很有趣。」里約回應著森羅萬象,回頭對林鬱說道:「既然事情都變成這樣,那不如就好好享受接下來的這場戰鬥吧。而且在顛倒鬥場進行戰鬥,也是一個不錯的體驗。」

 

  「這個鬥場為什麼叫做顛倒鬥場呢?」林鬱問。

 

  「等您到了下面之後,自然就會知道了。」

 

  「下面?你是說──」

 

  林鬱的話還沒問完,他們已經走入廣場之中,一陣喧嘩正好爆了出來,瞬間把他的聲音蓋過去。

 

  此時的廣場比昨天經過時還要熱鬧百倍,到處都擠滿了人。廣場中間不知何時已經立起一個兩層樓的木製高台,身著紫色長袍的人坐在下層櫃檯,前面排了一長串,每個人在櫃檯下好賭注之後,高台上層便會飛下一顆半人高的褐色圓球,等著對方坐上去,接著就這麼直衝上空。

 

  林鬱隨著上昇的圓球抬頭望向天空,才發現原來城市上方已經有不少載著人的圓球在那飛來飛去,除此之外,還有一兩百人倒掛在廣場的正上方。他們不像是飄浮在空中,而是彷彿踩在一塊隱形的地板上,林鬱看到了列伊斯和那猥瑣男子就在行列內。

 

  「來啦?我剛替我們抽過籤了,起始的地點在地上。這樣也好,你在開始後就直接找個地方躲起來吧。」史蒂夫帶著一票戰棋走向林鬱,一身肌肉的田耕莘和他的戰棋聚在另外一邊,正在聽那白衣戰棋吩咐著事情。

 

  「所以只要有一方最後留在場上就算獲勝是吧?」林鬱看著史蒂夫。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大致清楚了鬥場內的規則,多名候選者在進行兩方對抗時,只要其中一方的候選者還有人存活在場上,而對方候選者全數被擊倒或棄權,就算勝利。不過里約並沒有實際參加過顛倒鬥場的戰鬥或賭局,大多數規則都是從其他戰棋口中得知的,所以能和林鬱解釋的部分並不多。

 

  史蒂夫笑著點頭說:「是啊。算你運氣好,跟你打我實在沒興趣,一次對上十個候選者,對我來說有趣多了。你就當是進入爭奪圈前的練習吧,至於你那朋友看來也滿有趣的,在打贏這場之後,我或許會跟他玩玩。」

 

  「你就這麼確定我們會贏啊?」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吐槽。

 

  「當然!」史蒂夫揚起頭,「因為有我在。」

 

  說著,他便帶著戰棋朝廣場中間走去。

 

  隨著史蒂夫和他的戰棋走向中心,一顆巨大圓球就這麼直降落在廣場中央。一名身著華麗紫色外袍的女子站在圓球上,手中拿著粉紫色法杖,朝史蒂夫指去,廣場半空突然多出一道立體畫面,映出史蒂夫等人的虛影。

 

  「連續三個日夜稱霸鬥場的新星『狂妄者史蒂夫』,將再次登上顛倒鬥場!」

 

  隨著女子這一聲,頓時傳來不少歡呼,不過有不少聲音卻是在喊著她的名字──「菈琪」。

 

  身為這場戰鬥賭局的主持人,菈琪已經是駕輕就熟,只要把氣氛炒得越熱、賭注越多,她所獲得的報酬也越豐。而她甜美的長相,還有從長袍中不時顯露出來的修長大腿,也相當具有吸引力,這對於賭局的熱度向來有所助益,所以她總是不吝於展現出來。

 

  菈琪甩了下俏麗的短髮,露出略帶撫媚的神情,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史蒂夫說道:「親愛的史蒂夫,這次有替自己下注嗎?」

 

  「當然。」史蒂夫笑著回應。隨著他走到菈琪身邊,聲音也跟著放了出來,讓整個廣場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場十分劣勢的戰鬥,您的另外兩名同伴都不曾在各地鬥場留下紀錄,而您的對手列伊斯和他的同伴,對大家來說卻相對熟悉。如此懸殊的戰鬥,您有信心可以獲得勝利嗎?」

 

  「那還用說,我是誰?」

 

  「史蒂夫!」

 

  一陣歡呼隨著史蒂夫問出這句話時爆了起來,然而卻有另外一片噓聲同時響起,整個廣場瞬間變得鬧哄哄的。

 

  「那您跟我說說,這次您替自己的隊伍下了多少賭注?」菈琪笑咪咪地問道。

 

  「我跟櫃檯說,如果要把妳帶回家,需要賭多大就多大囉。」

 

  聽到史蒂夫十分輕浮的回答,廣場上立刻發出一陣更大的喧嘩聲,菈琪的擁護者大聲咒罵史蒂夫自以為是,也有不少人吹著口哨。菈琪故意露出害羞的神情,輕輕拍了下史蒂夫的胸膛,「哎呀,您真愛說笑,如果跟你走了,有多少人會因此傷心難過呢。」

 

  「對啊!」「哪輪得到你這傢伙!」「不要纏著我們的菈琪!」

 

  「不過要是你贏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跟你一起吃個晚餐喔。」菈琪對著史蒂夫拋了個媚眼,廣場上又是一陣譁然。

 

  「等我。」

 

  史蒂夫笑著牽起菈琪伸出的手,輕輕在手背上一吻,露出帥氣的笑容,接著瀟灑地從她身旁走過。這時廣場正中央浮出一個巨大的魔法陣,一陣強光乍現,魔法陣的中心突然向下凹陷,出現一道通往下方的階梯,史蒂夫就這麼帶著身旁的戰棋步入階梯之中。

 

  「走吧,看來也輪到我們了。」里約笑著說道。

 

  林鬱點了點頭,帶著有些亢奮又有些緊張的心情走向廣場中央。這種鬥場,應該就是他曾在遊戲場玩過的某種地形,不同於在無盡之森的那一場戰鬥,只是為求保命,眼前這場即將到來的戰鬥,讓他感到更像是在進行對戰,自己也不再只是站在遊戲台前,而是真的成為將星,在實際的戰鬥中指揮著自己的戰棋。

 

  這是一場遊戲,卻又不只是場遊戲。

 

  「您這次是第一次參加鬥場的戰鬥吧?」菈琪笑容甜美地看著走到她面前的林鬱。

 

  林鬱點了點頭。

 

  「會緊張嗎?」

 

  林鬱還是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回應。

 

  「您是因為緊張所以沒有說話,還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所以沒有開口呢?」菈琪依然帶著甜美的笑容。

 

  林鬱遲疑了一下,但他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同樣再點了點頭。雖然進到這個世界之後,林鬱覺得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對任何事情都敬而遠之,或許是因為王崇等人成為他的戰棋之後,某些程度上也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直接傳達的意念就像是一把槌子,把原本隔閡重重的他人與自己之間敲出一個聯繫的大洞。

 

  不過眼前的菈琪如此平易近人的樣子,本來就是林鬱難以應付的類型,她和自己也沒有像戰棋與候選者那樣緊密的聯繫,所以此時林鬱只想趕快回答完問題,然後進入顛倒鬥場。

 

  「這小子是傻了啊?」「菈琪在跟你說話啊,怎麼不回應一下?」「原來是個呆子!」

 

  一陣哄笑和奚落的話語不斷傳來,菈琪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倒是反應機警的里約出聲說道:「我們主人正在想著進入鬥場後的戰略,無法分神真是不好意思呢。」

 

  「呵呵,是啊,如此懸殊的戰棋數量差距,確實需要很好的戰略運用呢。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加油囉!」菈琪同樣反應過來,順著里約的話,結束了戰鬥前的訪問。「讓我們期待他們的表現!」

 

  林鬱鬆了口氣,帶著王崇里約繼續走向魔法陣中心的階梯。此時魔法陣的光芒已經黯淡下來,階梯的開口靜靜地躺在中央,遠遠望去,階梯內一片黑暗。

 

  嘻笑怒罵的觀眾叫喊聲還沒止息,里約輕拍了拍林鬱肩膀說道:「別在意,等一下來場精彩的戰鬥,讓他們刮目相看就好。」

 

  「不……」林鬱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剛才說的沒錯,我確實也在想著等一下的戰鬥該如何進行。不過,就我們現有的狀況來看,真的不足以造成威脅。」

 

  里約露出笑容,輕鬆地回應:「我們的人數和那些隊伍已經成形的候選者相比,的確有段差距,但是我們都是有經驗的戰棋,呵呵,先不要算小樹樁的話。那群候選者隊伍,我觀察過了,熟面孔並不多,應該有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加入候選者隊伍的戰棋,只要盡可能地發揮我們的實力,我想這就足夠了。」

 

  「打贏嗎?感覺……真的不太容易,數量上的差距太大。」林鬱雖然對於自己在戰術應用上十分有自信,但自信和自大不同,這麼明確的距離感他確實深刻的感受到了。不管剛才在旅店所遭遇的一切,還是現在即將步入鬥場時的感覺。

 

  「不,我們不需要打贏。」里約笑著回答。

 

  「喔?」林鬱一愣,不過隨即便會意過來,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贏不了,不要輸就好,是吧?」

 

  里約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們還有盟友,而他們確實很強。史蒂夫的隊伍中就有幾個我過去的戰友,只是既然分屬於不同候選者,也就為各自的主人做事了。至於另外一支隊伍,戰神和文韜都是傳說級的戰棋呢。」

 

  「你,也認識他們?」王崇一聽到里約的話,瞬間露出訝異的神情。

 

  「呵呵,他們確實很久沒出現在候選者隊伍了,不過我十分有幸在第一次參加戰方爭奪時遇上他們。說到這,我反倒比較好奇,你跟戰神之間的關係似乎不淺啊?可是印象中你參加戰方爭奪的次數,只有四次吧?還是我記錯了呢?」

 

  「我……」王崇一時語塞。

 

  「呵呵,沒關係,每一名戰棋都有自己的秘密,光是自己的起源,有很多戰棋至死都不敢說出口了。」

 

  聽著里約的話,林鬱也想起了當初在和里約契約時,所看到的那面青色無臉面具。身為戰棋的主人,他自然知道這面具的能力和用途,但也因為如此,里約更加給他一種神秘的感覺。

 

  里約感受到林鬱疑惑的意念,笑笑地說道:「我想您終究會清楚的,畢竟我是您的戰棋。只是希望當您知道這些事情之後,不會因此而鄙視我。」

 

  林鬱默不作聲,此刻里約的話中很明顯地帶著一絲哀傷,然而不只如此,在聽到里約所說的話時,一旁的王崇還有一直趴在他腦袋上的森羅萬象,也有同樣的情緒發散著。

 

  感受著這略為相同、卻各有其異的情緒,林鬱走到通往顛倒鬥場的階梯前。這時廣場上又傳來菈琪甜美中帶著一絲誘惑的聲音。

 

  「您也是這次的參加戰鬥的候選者,請問您現在會感到緊張嗎?」

 

  「不,我一點也不緊張。」和她對話的是田耕莘粗曠的嗓音。

 

  「可是您的臉好紅啊。」

 

  「不,我、我,不緊張!」

 

  「我們家田大人是因為妳所以才緊張的。」一個輕柔的男性聲音插話。

 

  「文韜你這傢伙!」

 

  廣場上又是一陣哄笑。

 

  踏在樓梯上的林鬱和里約對看了一眼,接著望向身旁的王崇。腦袋上的森羅萬象咯咯笑道:「原來那傢伙臉皮這麼薄啊,咯咯!」

 

  「對啊,我原本還覺得他很兇呢!」王托回應。

 

  堤西畏畏縮縮地跟著說道:「是啊、是啊,每一個都好可怕。」

 

  「嘛啊!」

 

  「嗯。」林鬱點頭,方才那若有似無的情緒已經被後方的氣氛給沖淡。「走吧,我們去好好玩一場。」

 

  「好唷!」王托抱著小樹樁開心地叫道。

 

  「嘛啊!」

 

  一行人身影消失在階梯的黑暗之中。

 

  

 

  6.4

 

  

 

  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廣場的光亮已經完全消失在後方,然而下方卻漸漸傳來微弱的光線。一步一步前進,這陣光越漸明亮,而且奇怪的是,走著走著,原本應該向下的樓梯,卻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往上走。

 

  接著,林鬱看到了出口。

 

  離開這漫長的階梯,眼前的景象竟然又回到了納瑟的廣場,只是此時悄然無聲,群聚的觀眾、大呼小叫的宣傳員,還有那個兩層樓的木製高台全都不見了,熱鬧的廣場只剩下空蕩蕩的石磚地面,四周奇形怪狀的建築依然聳立著,但就像是一座死城般沒有半點聲響。

 

  林鬱向前走了幾步,突然間,一個小型魔法陣出現在他腳下,隨即一陣天旋地轉,整個城市都顛倒了過來。下一刻他便發現自己正站在半空中,一股墜落的錯覺讓他腳一軟撲倒在地。

 

  「哈哈哈!看看這傢伙!」「嚇到腿軟啦!」「你走錯邊啦!小子!」

 

  林鬱扶著看不見的地板,抬頭一望,整個納瑟正懸在頭頂上,幾棟最高的建築,樓頂就在不遠處,但卻是整個上下顛倒的,彷彿只要站在旁邊,不用墊腳就能摸到頂樓的牆面。里約和王崇出現在林鬱身旁,警戒地看著周圍正嘲笑林鬱的敵方隊伍。

 

  「回到你的起始點去。」列伊斯冷不防冒了出來,王崇及時擋在林鬱面前,但卻被列伊斯手中的鐵棍掃倒。

 

  里約抓起林鬱的肩膀,向後連退幾步,又是一道魔法陣出現在兩人腳下,接著他們再度回到了地面。

 

  林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王崇跟著從他身後出現,忿忿地望著天空。

 

  「才一進來就去找對方挑釁啊?不錯!我欣賞你,哈哈哈!」史蒂夫走向林鬱,他身旁只跟著兩隻魔獸,其他戰棋都坐在地上,三三兩兩的聊天或整備。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林鬱心有餘悸地想著方才整個倒懸在半空中的狀況。雖然沒有向下……或向上墜落,但是那種心中不踏實的感覺,還是讓他渾身不舒服。

 

  史蒂夫張開手,輕鬆地說道:「歡迎來到顛倒鬥場。」

 

  「這個鬥場分成兩塊地區,地面和天空,場地完全複製納瑟這座城市,一方面作為鬥場的特色,一方面也是方便於場外的觀眾觀看這場戰鬥。」里約微笑著解釋,雖然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

 

  此時納瑟地面上的廣場十分吵雜,林鬱和史蒂夫的虛影出現在廣場之中,只是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擔任主持人的菈琪坐著圓球飄浮在半空中,手持法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半空中多出一道立體虛影。

 

  「在這場戰鬥開始前,先來替各位第一次參加賭局的候選者們,解釋一下顛倒鬥場的特色!首先,顛倒鬥場就位於這座城市的正下方,它和我們現在所站著的這個廣場是完全顛倒的。」菈琪法杖一揮,立體虛影出現了納瑟的全景,同時在城市的正下方,有一個完全顛倒的城市。「下方那座城市,就是納瑟著名的顛倒鬥場!而鬥場也分成兩個相連卻不完全相連的部分,地面城市,以及天空區域。這兩個區域是完全倒反的,只要經由魔法陣,便可以順利地傳送過去,當然,即使不使用魔法陣,兩個區域之間還是可以互相攻擊的。」

 

  菈琪甩了下手中的法杖,巨大的立體虛影瞬間將焦點鎖定在廣場和天空的幾處,畫面中隱約可以看到一道道魔法陣若隱若現,有些觀眾看見,低頭便發現了腳邊有魔法陣的虛影。

 

  「而顛倒鬥場內的一切戰鬥,都會呈現在各位身邊,但他們只是虛影,不會真的對您造成傷害。如果還沒參加賭局的朋友們,請在戰鬥開始前,到櫃檯前投下朗克,支持您所欣賞的對象,並免費領取載具『石浮』,以方便在開始後追蹤戰鬥的動向。」

 

  「喔!現在最後一名候選者也登場了!」

 

  菈琪語氣興奮地將法杖指向正從廣場中央階梯走出來的田耕莘等人,半空中的巨大虛影將畫面集中在田耕莘和林鬱、史蒂夫會面的景象。

 

  「什麼!你是說我還得跑到上面去跟他們打?」顛倒鬥場內,田耕莘望著天空上方的列伊斯人馬,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不不!那麼高是要嚇死誰啊?」
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咯咯笑道:「咯咯!你長這麼大一隻,竟然會怕高啊?」

 

  「我田耕莘什麼都不怕!只是……」田耕莘吞了口口水,望向不遠處正發出暗光的魔法陣,露出反感的表情,看來真的一點也不想走進魔法陣之中。

 

  「無所謂,你們就待在地面,他們自然會來找你。」史蒂夫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這時周遭傳來菈琪甜美的聲音:「戰鬥即將開始,請各位將您的嚮導召喚出來,準備進行第兩千七百六十五萬零五十二回的顛倒鬥場戰鬥!」

 

  一個半人高的立方體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飄浮在半空中,深紫色的立方體上面印著一個上下顛倒的城市。

 

  史蒂夫身旁那隻褐色的貂熟捻地跳到立方體上,巨大的尾巴在那晃啊晃的,懶懶地說道:「來吧。」

 

  站在田耕莘旁的白衣戰棋露出微笑,搖著手中羽扇向前一步,將空出來的左手按在立方體上。王崇看了林鬱一眼,見他點頭,便也學著白衣戰棋,把手搭上立方體。

 

  就在下一刻,立方體開始急速旋轉起來,蹲坐在立方體上的貂發出愉悅的叫聲,但隨即便被甩到一旁。牠掙扎地翻起來,氣餒地說道:「唉!還是被甩下來了。」

 

  急速旋轉的立方體在半空中發出尖銳的響聲,接著「唰」的一聲,直竄上空,同時天空中也有一枚立方體朝下方衝來,兩枚立方體就這麼撞在一起,一道環狀的光波炸開,王崇和里約以及史蒂夫等人的戰棋瞬間回到了候選者的手中,落在地上為數眾多的魔法陣開始朝著廣場外飛速移動,只剩兩道魔法陣停在廣場外圍。

 

  「戰鬥開始!」

 

  耳邊傳來菈琪興奮的叫喊聲,林鬱立刻就把手邊的戰棋重新召喚出來,只有小樹樁繼續待在潛能區,而史蒂夫和田耕莘也和他做了相同的動作。

 

  「喔?這麼著急啊。」

 

  隨著史蒂夫輕蔑地說出這句話時,天空中已經有一道道魔法能量朝著他們打來。

 

  林鬱看著如同流星雨般的能量落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陣攻擊來的又快又急,壟罩的範圍根本無法躲開,林鬱腦中閃過召喚王托化成小木盾抵擋的念頭,但是僅能抵擋一次攻擊的效果,根本於事無補,而那隻可以化成風的灰狼,卻已經脫離他的隊伍。

 

  一開場就遭遇到如此強大的攻擊,林鬱無計可施眉頭緊鎖,不過站在一旁的史帝夫只是懶懶地伸出手,一枚灰色的戰棋從他手腕處飛出,在上方展開一面蜂巢般的六角形盾牌,大小僅僅只有一面鏡子的寬度。然而當第一發火紅的魔法能量落下時,一道半透明的光罩擋住了衝擊,接連好幾發炸在上面,光罩紋風不動。

 

  林鬱瞬間就想到當初在遊戲場中,換走小木盾時,王崇提到的能量罩。不過這面光罩覆蓋範圍只有史蒂夫和他的戰棋,並沒有保護到林鬱,然而其餘的魔法能量卻沒有對林鬱造成傷害。

 

  林鬱疑惑地轉頭望向另外一邊,只看到田耕莘身旁的白衣戰棋,不斷揮舞著手中的羽扇,看起來輕鬆自在,但上方一枚枚落下的魔法能量就這麼偏離軌道,炸在附近的空地上,塵土飛散。

 

  在這陣魔法連續轟炸下,上方納瑟廣場的觀眾傳來陣陣驚呼,不過當地面的壟罩的飛塵散去時,更是讓所有關注這場戰鬥的觀眾瞠目結舌。幾乎整個廣場都被炸得滿目瘡痍,站在下方受到猛烈攻擊的林鬱等人,竟然毫髮無傷。

 

  天空中再度凝聚一道巨大的火焰,看起來就如同太陽般炙熱,下一個瞬間,巨型火球就這麼砸了下來。

 

  「吞天貂,交給你了。」史蒂夫看著直撲而來的火球。

 

  「哈!有好吃的來啦!」

 

  褐色的貂甩動著尾巴,朝地上猛一拍彈了起來,飛離地面好一段距離,張嘴就將那巨大的火球直接吸進嘴裡。

 

  吃下一整顆火球的吞天貂,在半空中鼓成一個大圓球。林鬱原以為火球會被吸收殆盡,但火焰隨即透出牠的皮膚,一股熱浪炸開,將林鬱沖翻在地。

 

  天空中列伊斯的人馬一陣大笑。猥瑣男子諂媚地看著一名蒼老的魔法師說道:「真不愧是列伊斯的戰棋,剛才這麼多攻擊都比不上這一發火球呢。」

 

  身穿紅袍的老魔法師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揮舞手中的法杖,一道赤紅的魔法盾出現在列伊斯頭頂,而列伊斯所屬的戰棋也在同時被召了回去。

 

  猥瑣男子一看覺得不妙,才剛喊出「快跑」兩個字時,就看到那隻褐色的貂將火焰再度吸回體內,鼓著嘴,吐出一發同樣巨大的火球,朝著他們爆衝而來。而吞天貂也在吐出火球後,摔回地上,被史蒂夫給接個正著。

 

  「這次噎到了吧!」

 

  虛弱的吞天貂對著史蒂夫吐舌頭,隨即化成光回到史蒂夫手中。

 

  「冰霜骨龍,看來這次還是不用你上場。模型獸、鞭槍,我們上!其他人自己去玩吧。」

 

  話一說完,一道紫光飛回史蒂夫手腕處,陪著另一枚紫色戰棋靜靜地飄浮著。同一時間,他的隊伍已經聽從命令四散開來,一頭身體如同一塊塊磚頭拼成的獅子向上一躍,身體重新組合成一隻巨大的老鷹,在空中做出一個漂亮的迴旋。史蒂夫雙手一搭,就這麼翻上巨大老鷹的背,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條紫色的長鞭,輕輕一甩,長鞭頓時變得筆直,如同一把細長的槍。

 

  隨著火球命中天空的敵人,史蒂夫屈蹲在老鷹背上,直衝上天。他的手裡橫持鞭槍,瞇起眼睛,嘴角露出和他帥氣臉龐完全不搭調的猙獰笑容,瞄準了一名敵方的候選人。

 

  待在納瑟廣場觀看這場戰鬥的群眾,從開場到現在一直呼聲喊聲不斷,此時看到史蒂夫單槍匹馬衝向被火球衝散的敵人,紛紛乘坐著圓形的「石浮」跟了上去,不過石浮的速度遠遠不及老鷹。

 

  只見史蒂夫將橫持的鞭槍拿正,側身向前,眼中充滿了狂熱,槍尖對準一名站在天空最邊緣的候選者,以一個迴旋閃過了對方戰棋投擲的鎖鏈,壓低身體避開兩發打來的能量彈,俯身衝刺,片刻間已經衝到其中一名候選者面前,手中鞭槍貫過對方胸口。史蒂夫果斷地放掉鞭槍,做出一個漂亮的仰翻,躲過其他候選者的攻擊。

 

  這名候選者一臉不可置信地握著胸前的鞭槍,向前一跪,隨即連同他的戰棋一齊消失在天空,而納瑟的廣場中央則在浮現一道魔法陣後,多出一個表情沮喪跪坐在地的敗亡者。

 

  連續以迴旋翻轉躲過攻擊的史蒂夫,繞過一棟高樓後,急速俯衝而下,在鞭槍落地前一刻接住了鞭槍,接著再度抬升,朝著空中的敵方飛去。這個花俏的動作讓觀眾爆出一陣歡呼。

 

  看著史蒂夫又一次衝向天空,廣場兩側已經出現敵方隊伍的人馬,田耕莘帶著戰棋衝向敵人,而林鬱卻選擇轉身朝著廣場外側跑去。

 

  「不跟他們打嗎?」王托按著腦袋上一直滑落的頭盔,跑在林鬱左側。

 

  林鬱帶著戰棋,奔向前方一棟長得像是巨大蘑菇的三層樓建築,「我們人少,廣場太空曠了。」

 

  「林鬱你要好好表現啊!我們的鋒頭都被那個小白臉搶光了!」森羅萬象不斷拍著林鬱的腦袋。

 

  林鬱點頭,回頭望了眼其中一隊朝著他們逼近的候選者隊伍,加快步伐進到蘑菇型建築之中。

 

  

 

  6.5

 

  

 

  「砰!」

 

  王崇關上的大門在沒多久後被撞開,一群候選者隊伍衝進房子,看著這個圓形的大廳,牆上擺滿了一堆相框,幾乎看不到牆壁顏色。通往樓上的樓梯在最角落的地方,石製的旋轉梯看起來十分堅固。

 

  二樓有幾扇圓形的窗戶,不過數量並不多,而且都落在大門上方的位置,所以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闖入的候選者隊伍花了些許力氣才將一樓給搜索完,卻沒有發現林鬱的身影。

 

  「給我上樓去找!」留著紫色頭髮的候選者看著這間鏤空的房子。

 

  「主人,樓梯上有奇怪的東西。」

 

  聽到戰棋的回報,紫髮候選者走到樓梯前。是一株花盆,盆栽中種著盛開的花,正靜靜躺在樓梯中央。

 

  「你,過去。」紫髮候選者指揮著身旁的戰棋向前。

 

  他身旁的戰棋猶豫地看著那盆花,擔心地問道:「主人,這盆花擺在這裡很奇怪,會不會是陷阱?」

 

  「嘖……有可能,我們退後一點,射幾箭過去。」

 

  說著,一票人退了好幾步,兩名弓箭手舉起短弓,瞄準了花盆,各射了一箭,卻都沒射中盆栽。

 

  「沒用的東西!再一次!」紫髮候選者瞪著一發未中的弓箭手。

 

  接連又射了兩箭,直到第三次瞄準時,終於有一支箭射中盆栽,然而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你,過去看看。」紫髮候選者指著剛才那個戰棋。

 

  那名戰棋一臉困窘地向前幾步,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上臺階。他緊張地一步、一步緩緩向上踏,在距離不到三步的距離時,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吞了吞口水,輕輕戳了戳花盆。

 

  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好像只是個普通的盆栽?」

 

  「廢物!那還這麼緊張做什麼!快給我上去搜!」紫髮候選者惱怒地吼道。一想到剛才緊張兮兮的樣子全都被觀眾看在眼裡,心裡就感到不是滋味,要是逮到那個傢伙,一定要狠狠地凌虐一番再解決他。

 

  「呿!」站在台階上的戰棋狠狠地踢向花盆。

 

  巴掌大的花盆瞬間飛了出去,砸在牆上。然而此時大門突然被一把甩上,接著一陣天搖地動,整個房子瞬間向旁傾倒,大門整個被埋到土裡,牆上的相框紛紛砸落,連石製的樓梯都斷成兩截,半晌過後,這陣晃動才停了下來。

 

  「快!快離開這裡!」紫髮候選者緊張地大喊。

 

  「主人!大門卡在裡面動不了啊!」一名戰棋拉著門把,接著使勁地踹了兩腳,陷入土裡的門紋風不動。

 

  「從窗戶出去!快!」

 

  林鬱正站在這棟蘑菇型建築的外面,冷靜地看著廣場那邊陷入混戰的田耕莘隊伍,對於剛才的震動絲毫不感訝異。

 

  「咯咯!我還在想一個小盆栽怎麼可能擋住他們,沒想到還真的發揮作用了。」森羅萬象趴在林鬱頭上,聽著裡面傳來的騷動。

 

  堤西抹了抹臉上的汗,放下手中的法杖,腳下的魔法陣隨著光芒閃動而消失。他有些困窘地說道:「對不起啊主人……我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這樣就足夠了。里約、王崇,接下來交給你們。」林鬱看著半倒的蘑菇型建築,將目光移向二樓。

 

  「是的。」王崇應下,提起雙手斧走向被埋進土裡的大門。里約微笑著從身後箭袋抽出一支箭,搭上長弓,滿弦,瞄準了半個人寬的窗戶。

 

  林鬱轉身,帶著王托等人走向隔壁足足有十層樓高的巨型建築。

 

  就在他即將進入這棟摩天大樓之前,一名敵方戰棋從圓形窗戶探出頭,看到林鬱的身影,便大聲喊道:「他要逃到隔壁的建築裡了!我們──」

 

  話還沒說完,一支箭已經插在他的腦門上,中箭的戰棋向後一仰,化成光飛回正努力爬上二樓的紫髮候選者手中。飄浮在潛能區只有拇指大小的戰棋,上面多了幾條細細的鎖鏈,將它給捆個緊實。

 

  「可惡!給我宰了他們!」

 

  隨著紫髮候選者一聲大喊,其他戰棋紛紛攀向窗戶。

 

  站在樓下的里約,從容自在地一箭一個,將探出頭的敵人當成活靶。時不時會有敵方戰棋躲過攻擊,成功跳到樓下,沒想到在下面等著他們的,卻是一把鋒利的雙手斧直接揮向腦袋。

 

  在一間寬敞且裝飾華麗的大廳中,一名身著華服、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正仰躺在絨毛椅上,看著眼前從鬥場傳來的影像。菈琪的身影呈現半透明,站在影像後方。

 

  「吩咐下去,看來我們下方得再加個魔法陣。」肥胖的中年男子懷中捧著一盆的朗克,將朗克當成零嘴般一口接一口地嗑著。

 

  佇立在一旁的,是表情冷漠警備隊隊長。聽到中年男子的話,他恭敬地回答:「城主大人,魔法師們說過,要是不發餉,他們不會工作。」

 

  「哼!一群貪心的傢伙。去跟他們說,先發二十個日夜的份,等完成之後再發給他們剩下的。」城主將一枚朗克咬碎吞下,不耐煩地說道。

 

  「城主大人,目前已經積欠他們七百二十個日夜的軍餉,只有這些恐怕不足以讓他們動工。」

 

  「有這麼多?那……你去弄。」

 

  「城主大人,我不會使用魔法。」

 

  「嘖,那等這場戰鬥結束後,去把那個魔法師給我抓過來。」城主看著影像中跟在林鬱身後的堤西。

 

  「城主大人,他們便是前晚救了小城主的候選者隊伍,若是強硬地將對方帶來,小城主或許會不高興。」

 

  「真是麻煩。」城主看著一步一步沿著樓梯向上爬的林鬱等人,又抓起一把朗克塞進嘴裡嚼,含糊不清地說道:「去把工資發一發,去。」

 

  警備隊長恭敬地一鞠躬,朝著大門走去。城主手一揮,站在影像後方的菈琪微微點頭,將畫面帶到大樓外面的戰況。

 

  「刷」的一聲,王崇再度砍倒一名戰棋,不遠處的里約緩緩放下長弓。

 

  方才不到片刻的時間,兩人已經聯手解決掉十幾名戰棋,直到對方候選者再次下達命令,才沒有人繼續出來送死。如此輕易地削弱對方一半的實力,連負責執行的王崇都感到相當訝異。

 

  遠方的魔法陣出現另外一支候選者隊伍,朝著他們直奔而來,里約和王崇對看一眼,轉身沒入旁邊這棟十層樓高的巨型建築之中。

 

  同一時間,身處廣場中心的田耕莘人馬,正在跟敵方兩支候選者隊伍戰鬥。田耕莘身旁圍著四名身上披滿樹皮的壯漢,將他保護得連向前走一步都沒有辦法。

 

  「我在這可憋屈了,讓我出去玩一玩啊!」

 

  「田大人,『戰魂入體』不適合在這時候展現出來。您應該知道,要不是受人所託,吾等此時不該如此拋頭露面的。」名為文韜的白衣戰棋揮舞著手中羽扇,將一發火球彈射回去,一邊自在地回應著田耕莘。

 

  「啊~!這樣根本沒有好好享受到鬥場的戰鬥!你乾脆把我帶去房間裡鎖起來算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文韜微微點頭,伸出手揮了揮,那四名包圍著田耕莘的戰棋就要將田耕莘給抬走。

 

  「等、等、等一下!我還是在這看就好,不打就不打。」田耕莘粗聲粗氣地叫道。

 

  文韜呵呵一笑,眼睛微瞇,羽扇輕點,又一發朝他飛來的火球衝向另一頭混戰中的敵人。

 

  火球直接炸在一名手持短刀的戰棋身上,他痛苦地大喊著,隨即飛回自己主人手中。而被他和其他三名戰棋包圍著的,就是在旅店中和王崇交換眼色的那個老人。

 

  只看這名身穿黑甲的戰棋,手中拿著一把長柄大刀,一個退步閃過敵方交擊,朝右側戰棋回身一砍,右腳蹬出再劈向另一名敵人,又一個橫掃,將最後一個敵人給攔腰斬斷,瞬息之間圍住他的三名戰棋,就這麼化成一道道光飛回候選者手中。

 

  在他的上方,那名穿著半透明羽衣的年輕女子,正在半空中跳著妖魅的舞蹈。每當有敵方戰棋將目標指向她時,一個俯身一個仰臥,看似輕柔的動作就這麼閃過這些攻擊,而下方那些披著樹皮體態笨重的戰棋們,在她的能力輔助下,一個個動作矯捷,手上沒拿著任何武器,空手就將敵人的脖子扭斷,或砸或摔,即便田耕莘的隊伍中只有十七名戰棋,對上兩隊將近六十人的敵方隊伍時,還是佔盡上風。

 

  不過身為候選者的田耕莘,卻無奈地抬起頭,看著上方打得正火熱的史蒂夫,煩悶地嘆了口氣。

 

  

 

  6.6

 

  

 

  「在狂妄者史蒂夫的連續攻擊之下,納瑟之星列伊斯的隊伍不斷遭受傷害!」菈琪依然坐在巨大的石浮上,用她的魔法來播報戰況。廣場上方的影像中,放大著天空中正在進行的激烈戰鬥,時不時傳來觀眾的驚呼,櫃檯前的買氣又更盛了些。

 

  「史蒂夫的戰棋已經全部傳送到空中,和敵方隊伍進行激烈的交戰,而身為候選者的史蒂夫,非但沒有躲在隊伍後方,反而深入敵陣,一槍一鞭刺穿捲開敵方護衛的戰棋。不過從開場時那一下致命傷害之後,列伊斯的隊伍還沒有新的人出局。目前戰況九比三,究竟這場戰鬥會有什麼更進一步的變化呢?還在觀望的朋友們,留在地面觀看,不如投下你手中的朗克,領取石浮加入賭局吧!這將會是納瑟三萬個日夜以來最精彩的一場戰鬥!」

 

  此時天空中上下顛倒的戰鬥者們,打得十分火熱,於是大部分的觀眾都聚集在天空,看著混戰中的虛影,其中史蒂夫更是吸引了無數目光。

 

  「喔!又有一名戰棋被甩開,候選者的前面已經沒有任何戰棋了!」

 

  史蒂夫手中的鞭槍伸直,瞄準了敵方候選者,他的身邊飄浮著一道六角形的盾牌,就跟開場時使用的能量罩十分相似,只是體積小了許多。

 

  一道光束打來,那只六角盾向右側移動,擋住這突來的攻擊,和光束一同消失,不過這一下卻也讓史蒂夫稍稍分心,動作一滯,敵方候選者已經將戰棋收回手邊,再次叫出來擋在自己身前。

 

  史蒂夫露出不屑的笑容,鞭槍直接貫過面前倒楣的戰棋。被擊殺的戰棋還沒變回潛能狀態,鞭槍仍然插在他的身上,敵方候選者又打算再召回一名戰棋替他擋住攻擊,就在此時,老鷹向右傾斜,史蒂夫抓著鞭槍,拖著被刺穿的戰棋,如同一把大槌子般,藉由衝力向前一甩,直接砸在敵方候選者的臉上。

 

  看著身影漸漸透明的敗亡者,史蒂夫放聲大笑,乘著老鷹正要拉開距離,突然一顆極為快速的火球暴衝而來,擊中了護在史蒂夫身前的盾牌。火球炸在六角盾上,散出一股烈焰,六角形盾牌也隨著擋住火球後又再度消失,沒想到第二發火球緊接而來,穿過烈焰直擊史蒂夫。

 

  為了避開火球,史蒂夫的身子向左傾倒,老鷹的右翼卻正好被敵方戰棋給射中一箭,一時之間抓不住重心,史蒂夫就這麼從老鷹背上摔落。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納瑟廣場上的觀眾一陣驚呼。只看到史蒂夫的身影不斷向下墜,中箭的老鷹在空中一個盤旋要去救他的主人,但史蒂夫下墜的速度太快,翅膀受傷的老鷹無法俯衝追上。

 

  「欸!他怎麼在這裡?」

 

  隨著菈琪的驚呼,眾人的視線轉向正下方,廣場上的影像中,是林鬱波瀾不驚的神情。

 

  同一時間,那支前去攻擊林鬱的候選者隊伍已經爬到了大樓的頂層,卻發現樓層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一定躲在什麼地方……剛才說不定看漏了,給我找出來!」候選者氣喘吁吁地說道。雖然戰棋大多能承受高強度的戰鬥,不過候選者本身可不是每一個都善於體力方面的消耗,連續爬了十幾層樓,讓他早就累得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可惡,究竟會躲在哪裡。」

 

  林鬱就這麼消失在他的包圍下,然而這時聚集在納瑟廣場的觀眾們,都看到了林鬱出現在史蒂夫的正下方。

 

  只見林鬱抬起頭盯著墜落的史蒂夫,向前幾步,又向後幾步,接著往左移了一點,一道藍光從他手腕處飛出,在腳底下形成一個石製的方形活門板。他望向王崇點了點頭,接著走到一旁。

 

  王崇走到活門板旁,雙手緊握石製活門的板把手,一使勁便將門板給拉了開來,下方不知何時多出一條地道。於此同時,原本正向下疾飛的老鷹突然化成一道灰光,奔向即將墜地的史蒂夫。

 

  林鬱再度抬起頭,看著下一刻就要落進地道中的史蒂夫。兩人視線交錯時,史蒂夫竟然還從容地露出帥氣笑容,給了林鬱一個飛吻,接著直接墜入地道,化成灰光的老鷹緊追在後竄了進去,活門板瞬間關閉。

 

  下一刻不遠處的魔法陣上突然彈出一個身影,史蒂夫哈哈大笑,胯下坐著一隻像是用小磚塊堆砌出來的高大獅子,魔法陣閃動,史蒂夫和雄獅倒吊出現在天空戰區,向前衝刺無分敵我撞倒了一堆戰棋,而鞭槍又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攻向另一名反應不及的候選者。

 

  納瑟廣場上支持史蒂夫的觀眾一陣激動歡呼,菈琪更是興奮地播報著高潮迭起的戰況,不過成功救援史蒂夫的林鬱,卻發現有一支候選者隊伍出現在他的左側,而且距離十分接近。

 

  「哼!剛剛被傳到城角去,浪費我一堆時間!宰了他們!」

 

  聽到那名穿著藍色上衣的候選者發令,林鬱沒有多想,轉身就帶著王崇等人衝進一旁狹隘的小巷。

 

  身後射來魔法和箭矢,還有一發能量彈差點直接命中他,林鬱一咬牙,果斷地下達命令。

 

  跟在後頭的王托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朝他衝來的一票敵人,抿著嘴唇,扛起手中小木盾,向前一舉。木盾瞬間變成一面木牆般大的巨盾,將整個入口給擋住。

 

  「毀了它!」

 

  隨著敵方候選者吼叫,一陣陣猛烈的攻擊不斷打在巨型木盾上,王托緊咬著雙唇,腳死死踩在地面,用全身的力量撐住木盾。

 

  不過才不到片刻的時間,只聽到「啪啪」幾聲,巨型木盾出現好幾條裂縫,接著木盾直接炸裂,身處中心的王托握著把手,直接被一發能量彈擊中。

 

  看著飛回手腕在潛能區被鎖鏈捆住的王托,林鬱瞇起眼睛,衝進轉角。身後追趕而來的腳步聲越逼越近,林鬱將趴在頭上的森羅萬象抓下,跟在身旁的王崇和里約則被收回潛能區,手向右一揮,森羅萬象的變色龍身體瞬間炸成一團灰煙,煙霧散去後,三個林鬱各自跑向不同的方向。

 

  「竟然還分身了?」緊追在後的藍衣候選者轉進轉角,正好看到這一幕。他哼了一聲,腳步沒有停下來,快速地下令:「找到之後通知我,然後直接解決掉!」

 

  起先還有幾名戰棋沒有分配好方向,彼此互撞或是停在原地,但隨即便分成了三個路線,追向林鬱和他的分身。

 

  在這個時候,廣場上的田耕莘依然被困在中心,身旁四個壯漢圍著,而他的戰棋也都聚在周圍,看著廣場外警戒著的兩支候選者隊伍。

 

  此時戰鬥正處在一個尷尬的局面。原本田耕莘的隊伍占盡優勢,是因為文韜不斷將敵方射來的魔法彈射回去,意識到這一點的敵方候選者,都已經將魔法師收回手中,沒有魔法的攻擊,文韜也只能含笑不語,輕輕揮動著羽扇站在原地。而手持長柄大刀的黑甲老人雖然強悍,但是面對綿延不斷的箭矢,卻也無法衝進敵陣。至於身披樹皮的戰棋們,雖然被敵人擊中之後,很快就可以恢復過來,樹皮具有強大的生長力,不過在數量的明顯差距上,一時也討不到便宜。

 

  「讓我上場啊,我一下就可以宰光他們。」田耕莘埋怨著。

 

  聽到田耕莘的話,文韜依然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我們的首要目的,是先找出凱斯羅,除掉這個禍害。現在納瑟的廣場上有一堆圍觀的群眾,如果戰神被認出來,麻煩事可不少,他在成為長老會一員時,樹立的敵人太多了。」

 

  「說不定已經被認出來啦,而且要是怕麻煩,當初就不要答應對方來幫忙啊。」田耕莘一臉煩悶。

 

  「對方畢竟也是熟識,這個人情總得還他。」文韜看向依然在奮戰的黑甲老人,「至於戰神是不是已經被認出來了,我想是的。不過他的模樣和以前大不相同,只要別展現能力,應該可以避開不少麻煩。」

 

  華麗的大廳裡,肥胖的城主臥在舒適的沙發上,右手攪著懷中一盆黃澄澄的朗克,雙眼盯著正在不斷斬斷箭矢試圖向前突進的戰神。

 

  已經完成城主交代任務的警備隊隊長,正佇立一旁,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城主大人,這場戰鬥結束後,需要請他們過來嗎?」

 

  「這個嘛……」城主抓起一大把朗克塞進嘴裡,嚼了嚼後全吞進肚子,一股蒸氣從他頭頂冒出來。他將整盆的朗克放到一旁,打了個嗝,懶懶地招招手,站在角落的侍女便趕忙又端上一盆滿滿的肉,然後將朗克端走。

 

  肥胖的城主抓起一塊肉,瞇起眼睛,像是擲飛鏢般將肉塊丟向前方的虛影。

 

  「砰」的一聲,肉塊在半途中結晶化,表面覆蓋了一層黃色,而且速度變得飛快,直接穿過虛影炸在後方的牆壁上。

 

  「算了吧,都是老朋友了,光是自由之翼的人就夠我煩的,如果他沒來找碴,就讓他低調離開我的地盤。」

 

  警備隊長點了點頭,接著問道:「要是自由之翼的人回來,發現刺青師已經被帶走,將矛頭指向我們該如何應對?」

 

  「他們有證據嗎?」城主露出奸詐的神情,「是她自己被發現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不過沒等警備隊長回話,城主又補了一句:「不過這陣子還是加強戒備吧,去把那些後備軍叫回來。」

 

  「城主大人,他們因為積欠軍餉的關係,全都已經離開後備部隊了。」

 

  「真是的,一群死要錢的傢伙。去跟他們說,先給一半,等琉璃塔蓋好之後,再把剩下的發給他們。」城主不耐煩地說道。

 

  「城主大人,琉璃塔的建築工們正在罷工中,他們──」

 

  「啊啊啊!都去發一發!反正這次血鷹給了這麼多朗克,分他們一點也無所謂!」

 

  「是的,城主大人。」

 

  說完,警備隊長轉身離開大廳。城主看著前方畫面中打得正激烈的史蒂夫和列伊斯,抓著一塊肉開始啃起來,半晌後才想到什麼,轉過頭對著大廳門口喊道:「記得啊!先發一半!」

 

  

 

  6.7

 

  

 

  從戰鬥開始之後,列伊斯完全沒有加入混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似乎一直在避戰,拖著手中的黑鐵長棍,不斷遊走在空中戰場之中,而他手下的戰棋也十分配合地替他擋下攻擊。

 

  直到史蒂夫終於玩夠了,轉而將矛頭對準他,這場戰鬥才真正進入高峰。

 

  騎在雄獅身上的史蒂夫手裡拿著柔軟的鞭槍,在來回衝刺中不斷試圖捲住列伊斯手中的黑鐵長棍,或是是直取列伊斯的腦袋。不過列伊斯的身手確實異於常人,只要鞭槍掃進他的防守範圍,瞬間就會被黑鐵長棍帶開,同時在防守中進行反擊,幾次都差點成功將史蒂夫給踢下獅子的背。

 

  相較於一直躲在戰棋後方幾乎放任手下自由攻擊的猥瑣男子,史蒂夫和列伊斯兩人的戰鬥模式,甚至比戰棋之間的對決還要激烈。

 

  而且為了保護自己的主人,兩邊的戰棋更是卯足全力拚死戰鬥,在兩人的外圈形成拉鋸,打得難分難解。

 

  從開場到現在,史蒂夫已經解決了三名候選者。開頭那猛烈的一槍,到中段藉由時間差,串死第二名候選者,接著在林鬱的幫助下回到天空戰場,騎乘著雄獅,和其他戰棋合力圍殺了第三名候選者。

 

  不過這一場激戰下來,史蒂夫手下的戰棋已經死傷過半,半數都變回潛能狀態鎖在手腕處靜靜飄浮著。天空戰場上,列伊斯和那猥瑣男子的戰棋加起來還有三十餘名,在一人迎戰兩個對手的情況下,史蒂夫的戰棋又幾乎全是負傷狀態,即便有著明顯的實力差距,卻也漸漸不敵。

 

  然而身為他們的主人,史蒂夫根本沒有管那麼多,他完全沉浸在戰鬥的狂喜之中,帥氣的臉龐變得扭曲,或鞭或槍的鞭槍甩劈刺擊,一心只想打贏面前這個值得一戰的敵手。

 

  列伊斯同樣專注在迎戰史蒂夫,從他滿臉刀疤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那充滿戾氣的眼神中更多了一股殺意,漸漸的不只是藉由防守反擊,反倒開始主動攻向衝撞而來的史蒂夫,兩人身上的傷也逐漸增多。

 

  就在史蒂夫再次試圖用雄獅的龐大體型輾壓列伊斯時,側邊突然一個火球襲來,逼得史蒂夫操縱六角盾去防禦,列伊斯趁勢閃開這次攻擊。

 

  火球擊中盾牌後兩者同時消失,卻看到又是同樣的招數,第二發火球緊接而來,第三發已經在老魔法師的法杖前端凝聚,魔法陣閃動,火焰變得更加猛烈。

 

  這一分神,史蒂夫腦中才閃過危險的念頭,背後已經重重遭到一擊,從獅子背上摔下。

 

  身旁六角盾恢復能量浮現,倒在地上的史蒂夫下意識將盾牌移到面前,想要擋住第三發猛烈無比的火球,沒想到這發火球卻是衝向雄獅。火焰瞬間吞噬了獅子,只是史蒂夫無暇顧及,因為列伊斯正朝他奔來,黑鐵長棍隨即狠狠地砸下。

 

  史蒂夫狼狽地一個翻身後才勉強站起身,六角盾替他擋下了致命的攻擊,眼角瞄向突襲他的老魔法師,似乎又將攻擊目標轉向其他戰棋。

 

  剛才這一連串攻擊在列伊斯的判斷下執行地非常成功,解決難纏的獅子,甚至還重傷了史蒂夫,局勢立刻朝他這邊傾倒。而且周圍正在搏殺的戰棋也已經取得優勢,勝敗十分明顯。

 

  雖然為了對付一個史蒂夫,已經送掉了三名候選者,不過對列伊斯來說,這些人原本就是用來犧牲的棋子,不值得一提。只要解決了史蒂夫,處理田耕莘和林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然而讓觀眾訝異的是,看著列伊斯手持著黑鐵長棍緩緩朝他走來,史蒂夫非但沒有任何挫敗的感覺,反倒開始大笑。

 

  隨著列伊斯越走越近,史蒂夫拄著豎直的鞭槍,盯著列伊斯毫無表情滿是刀疤的臉,停下狂妄的笑聲,滿不在意地說道:「剛才算你贏了一局。」

 

  「可惜沒有下一局了。」列伊斯瞇起眼睛,再往前兩步,黑鐵長棍便能直接命中史蒂夫的腦袋。

 

  「是啊,真可惜。」

 

  列伊斯掄起黑鐵長棍。

 

  「呵呵。」史蒂夫輕笑出聲,突然一道紫光竄上他的身體,變成一條條鍊子。鍊子將他緊緊捆住,上面掛滿一顆一顆黑色圓球。

 

  列伊斯手中黑鐵長棍在鍊子浮現的瞬間,立即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列伊斯睜大眼睛,動作一滯,他已經從黑鐵長棍得知眼前史蒂夫身上的東西是什麼。

 

  「砰。」史蒂夫吐出一個字,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轟」的一聲巨響,無論是在納瑟廣場聚集的觀眾,還是參與戰鬥的候選者和戰棋,全都齊齊望向天空中這個猛烈的爆炸。

 

  身處爆炸邊緣的猥瑣男子在空中翻了兩圈,直接摔進魔法陣中,不過卻也因為如此,接連第二次轟天巨響時,他已經被傳到了廣場角落。

 

  眼冒金星的猥瑣男子掙扎著爬起來,抬頭望向天空,一道道光束朝著他飛去,回到他的手中。因為爆炸而霧茫茫的天空,在一陣強風吹過後,只剩一片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猥瑣男子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腕處靜靜飄浮的戰棋,上面全被鎖上了鎖鏈,連一個都沒有倖免。

 

  「要死了,這還怎麼打……?」

 

  看了眼中央還在對峙的人馬,猥瑣男子緊張地轉頭跑進小巷中。

 

  此時納瑟的廣場上幾乎呈現暴動狀態,所有下注列伊斯或史蒂夫會活到最後的觀眾,全都撕了手上的票券,而買他們會在中途敗亡的人,則是開心地歡呼,但聲音明顯就小了許多。

 

  史蒂夫看了眼不遠處正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列伊斯,召出自己的戰棋,一臉興奮地問道:「要不我們直接在這裡再來一場吧?」

 

  「你瘋啦!還沒打夠啊?我可不想連爭奪圈都還沒進去,就先死在這個地方。」吞天貂露出白眼。

 

  「是啊,而且剛被火球炸那一下可痛死我啦。」那個由一塊塊細小磚塊組成的人形戰棋揉了揉脖子,「前面又一直衝來衝去的,我都快被撞散了。」

 

  「真的不打嗎?」史蒂夫問。

 

  「不要!」戰棋們齊聲回應。

 

  「好吧。」史蒂夫再度望向列伊斯,眼神中閃爍著強烈的渴望,「真希望可以盡全力跟他打一場。」

 

  「留著等戰方爭奪的時候再打吧,現在把底牌全掀出來,不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盤踞在史蒂夫身旁幾乎和他一樣高的巨蟒說道。

 

  史蒂夫聳了聳肩,「也是,而且我想他應該同樣留有一手。」

 

  「現在呢?」一顆浮在戰棋中間、由骨頭聚集而成的圓球,發出低沉冷冽的聲音問道。

 

  史蒂夫露出無聊的神情,望向旁邊正在和對方僵持的田耕莘人馬,懶懶地回應:「看戲吧。」

 

  

 

  6.8

 

  

 

  「現在位在廣場中心的戰鬥,似乎已經漸漸突破均勢,在第三支候選者隊伍加入圍攻之後,那些擁有超強恢復力的戰棋看來終於無法支撐了嗎?」菈琪播報著中心戰區的局勢。

 

  自史蒂夫那玉石俱焚的一擊之後,天空戰區的激烈戰鬥頓時結束,觀眾只好駕駛著石浮飛回廣場周圍,觀看這相對無趣許多的對戰。

 

  那一支在開場沒多久被林鬱打殘的隊伍,不久前加入了圍攻田耕莘的行列,而早先因為不瞭解文韜的能力而受損的兩支候選者隊伍,雖然折損了將近一半的數量,但此時三支隊伍合起來還是有四十多名戰棋,即便田耕莘的人馬分毫未損,在明顯的數量差距之下,還是漸漸不敵。

 

  飛舞在空中的女子臉上已經露出疲態,身上披著樹皮的壯漢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插著武器或箭矢,行動也緩慢了許多,手持長柄大刀的戰神則是依舊在弓箭手的糾纏下,無法突破殺出。

 

  被四名樹皮壯漢保護得十分嚴密的田耕莘,一臉無奈地不斷碎嘴,不過他在唸些什麼,廣場上的觀眾並無從得知。

 

  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緊繃,只有文韜悠哉地站在田耕莘旁邊,搧著扇子,彷彿周遭的事情跟他無關似的。

 

  「究竟在三支隊伍的圍攻之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呢?噯!」

 

  聽到菈琪一聲驚呼,觀眾齊齊望向菈琪,接著沿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又發現一名候選者戰敗出現在納瑟廣場。

 

  「看來我們似乎錯過了一些精彩畫面!」菈琪乘坐的巨大石浮突然升上高空,隨即發現正從小空地離開的林鬱,手中魔杖一指,廣場上方的巨大虛影飛速轉動起來,變成一團模糊的影像。

 

  當巨大虛影再度回復正常時,畫面中的林鬱才剛跑進昨晚救了小城主的空地之中,一支八人小隊追趕著,將他們逼到死路。不過誓死護主的王崇十分英勇,在里約的掩護下,發現他們的小隊片刻就被解決三個,剩下五名戰棋只能暫時撤退,離開了小空地。

 

  然而沒多久,空地再度湧入一批戰棋,連帶的敵方候選者也出現在空地入口。

 

  站在前頭的王崇劈倒兩名敵人,卻被在數量差距下被對方壓制在地,里約的箭才射中一名戰棋,下一支箭矢搭上弓時敵人已經逼到身前,眼看林鬱即將被突進的戰棋淹過,小樹樁摀住自己的眼睛背對著敵人,完全不敢看接下來將發生的事。

 

  沒想到就在林鬱即將被面露凶光的戰棋砍中時,里約化成一道青光飛回,變成一張青色的面具出現在他手裡。林鬱退後一步,敵方戰棋砍了個空,面具戴上。

 

  面無表情的青色面具突然變成一張恐怖的鬼臉,下垂的雙眼瘋狂轉動,嘴角的獠牙向上勾起。隨後面具張開血盆大口,嘴角裂開,發出刺耳的尖叫。

 

  看著巨大虛影中的畫面,觀眾們全都聽不到聲音,不過此時廣場也瞬間安靜了下來。擠滿了人小空地中,除了林鬱之外,全都摀著耳朵跪倒在地,連王崇也受到了影響,表情痛苦地掙扎著。

 

  「青面鬼!」其中一名觀眾驚訝地大喊。

 

  站在他身旁的同夥疑惑地問:「青面鬼?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

 

  「那張鬼臉面具啊!你忘啦?幾屆前的戰方爭奪,有一名戰棋在候選者的控制之下,讓大批『生機』之源的戰棋失控,整個會場死傷慘重,連沒成為戰棋的普通民眾也遭到攻擊,聽說就是他幹的啊!」

 

  如同印證著這名觀眾所說的話,一直蹲在角落摀著自己眼睛的小樹樁,竟然在所有人倒在地上時站了起來,眼神中充滿瘋狂,兩顆小眼珠不斷地亂轉,那對樹枝小手開始胡亂地揮舞,彷彿就像是一個暴走的可怕玩偶。在他的控制之下,小空地上的雜草就這麼急速生長起來,捲上了那些痛苦掙扎的人,連林鬱也被雜草纏住。

 

  青色鬼臉面具持續尖叫著,小樹樁的動作越來越詭異,手腳十分不協調的擺動,雜草已經將一個個戰棋全身纏住,甚至竄入他們口中。

 

  幾名戰棋痛苦著掙扎,接著就這麼攤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片刻後化成一道道光飛回候選者手中。

 

  林鬱不斷拉扯著纏上身體的雜草,雙腳已經被定在原地,連一步都走不了,王崇也在此時飛回潛能區。就在飛速生長的雜草即將捆住他的手時,林鬱一把摘下面具。

 

  小樹樁停下奇怪的舞動,向前一倒,化成綠光飛回林鬱手中,原本大批湧入的戰棋,已經隨著他們的候選者離開了顛倒鬥場。

 

  看完這麼詭異的一場戰鬥,觀眾們開始竊竊私語,不過菈琪再度一聲驚呼,又將觀眾的注意力拉到她所注視的地方。

 

  一支箭正插在圍攻田耕莘隊伍的弓箭手胸口,接著身旁另一名弓箭手也中了一箭,壓力頓時減輕的戰神一個回身橫掃,直接砍倒兩名敵方戰棋。

 

  又是一箭射來,外圍的隊伍中只剩下兩名弓箭手慌張地將攻擊目標轉向箭矢飛來的方向,但是戰神並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老邁的身軀穿著厚重黑甲,幾步竄了上去,兩名弓箭手連叫喊都來不及,就這麼回到了候選者手中。

 

  局勢隨即逆轉,在沒有弓箭手的妨礙下,戰神手中的長柄大刀一下一個,接連解決七名戰棋,直逼敵方候選者。

 

  看到戰神殺氣騰騰地衝來,滿臉雀斑的候選者一個緊張便召出了魔法師,兩發火球在他們法杖上凝聚。

 

  不過火球射出之後,卻沒有打向戰神,反而轉了一個彎轟向幾步之外另外一名候選者。

 

  「轟!」

 

  火球直接命中目標,戰神也在這時衝到候選者面前,一個橫劈,連同趕來護衛的戰棋一起砍倒。

 

  僅剩那一支早已半殘的候選者隊伍看著隊友接連消失,已經沒有人數優勢,便轉而攻擊躲在一旁放冷箭的林鬱和里約。

 

  看著敵方轉移攻擊目標,林鬱召出了堤西,輕聲問道:「休息夠了嗎?」

 

  堤西點了點頭,圓潤的臉頰皺在一起,提起法杖,一道魔法陣出現在他腳下。衝在前頭的敵方戰棋突然覺得雙腿一軟,地面就這麼凹陷下去,後面的戰棋也收不住腳,跟著摔進坑裡。

 

  沒落下坑的戰棋還在慶幸,背後就被狠狠一撞翻進坑中,緊接著那些披著樹皮的壯漢跳了進來,一手一個或打或踢,將他們打得狼狽不堪不斷哀嚎。

 

  至於他們的主人,那名紫髮候選者,看著田耕莘揉著拳頭緩緩走來,嘴裡還不斷咕噥著:「這個總可以交給我了吧?」

 

  文韜笑著點了點頭。紫髮候選者才要把自己的戰棋喚回,田耕莘已經一個暴衝,拳頭直接砸在他的臉上。

 

  十層樓高的巨型建築內,那名追著林鬱進到大樓內的候選者,正在找尋著林鬱的下落,對於外面的狀況完全不清楚。

 

  「可惡的傢伙,到底躲在哪裡啊?」

 

  「主人,他該不會早就離開這棟樓了吧?」

 

  「怎麼可能,一開始不是有派人守在下面嗎?再給我去找!他的人那麼少,一定躲在某個角落怕得不敢出來吧!」

 

  「是的主人,我們一定會──」

 

  還沒說完,就看到這名戰棋胸前突出一支箭矢。候選者瞪大眼睛,望向大樓的另一邊。

 

  「您猜得真準呢。」里約微笑看著站在石製活門板旁的林鬱,連瞧也不瞧敵方候選者一眼,手中重新搭上的箭矢已經射了出去。

 

  一場人數懸殊的戰鬥,就在這一箭告了一個段落。

 

  「真是。」田耕莘搔著臉頰,看著倒下的候選者,一臉無奈地說:「第一次來到鬥場玩玩,竟然從頭到尾只讓我打了一拳。」

 

  里約微笑地回應:「我也是第一次進入顛倒鬥場,看來這裡會如此令人著迷不是沒有理由的。」

 

  「啊啊,反正就這麼贏了,我總覺得不過癮。」田耕莘有些鬱悶地揉了揉短髮。

 

  「呵呵,等我們把事情處理好,就去參加這次的戰方爭奪吧。到那裡之後,你就可以盡情地發揮,不用有所顧忌了。」文韜安慰著田耕莘,不過隨即又神情凝重地補了一句:「前提是我們得先完成該做的事。」

 

  「知道啦。」田耕莘撇撇嘴,用力地拍了下林鬱的肩膀,「走吧。」

 

  林鬱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6.9

 

  

 

  離開了顛倒鬥場,林鬱和田耕莘帶著一票戰棋走入漆黑的樓梯,樓梯中只有梯面浮現的淡淡光輝,不過這也足以讓人不至於絆倒或摔傷。

 

  沒過多久,他們便看到上方傳來的亮光,林鬱擺了擺手,讓田耕莘和他的隊伍先行上去。

 

  在離開顛倒鬥場後,被鎖住的王崇王托和小樹樁再度出現在他身邊,因為分身又被追了老半天的森羅萬象,則是懶懶地趴在林鬱頭上。

 

  「小樹樁,對不起,我應該先把你收回再使用里約能力的。」林鬱摸了摸王托懷裡的小樹樁腦袋。

 

  小樹樁彷彿記不起剛才的事情,開心地揮舞著小樹枝手叫道:「嘛啊~!」

 

  「這不是您的錯,『毀滅』和『生機』相生相剋,是我沒事先跟您說明各種起源之間彼此的關係。」里約臉上面無表情,就像那張未發動能力前的無臉面具。

 

  林鬱看著里約,輕聲說道:「沒關係,反正也達到了預期之外的效果。」

 

  里約聽聞,點了點頭,片刻後微笑才又掛回臉上。

 

  在田耕莘的人馬全部離開後,林鬱一夥也回到了納瑟廣場。然而上到廣場之後,林鬱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歡呼,反而傳來無數的噓聲。

 

  「你們爛透了!怎麼會棄權啊!把我的朗克還來!」「對啊!你們是串通好要詐賭的吧?賠錢!」

 

  廣場上,那名長相猥瑣的男子正得意地看著林鬱,田耕莘一臉懊惱地敲著自己腦袋。林鬱回頭望向里約,見他聳了聳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場精采的戰鬥結束,所有參與的候選者也已經回到場上。讓我們先來採訪一下棄權的候選者。」

 

  菈琪乘坐著巨大石浮飛到林鬱面前,手中的魔杖轉了一圈。她帶著好奇的神情,清了清嗓子問道:「剛才在幾乎勝利的狀況下選擇離開戰場,是有什麼特別的考量嗎?」

 

  「我們……不是已經贏了嗎?」林鬱不解地問。

 

  「沒有喔,如果戰鬥結束,勝利的一方會自動被傳送回納瑟廣場,這不是基本常識嗎?」

 

  林鬱聽到菈琪的解釋,眉頭一挑,望向那滿臉得意的猥瑣男子,還有圍著他的候選者,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原來猥瑣男子先前還待在鬥場內,躲在巷子裡沒有出來,解決掉大樓裡的候選者後,林鬱和田耕莘便早一步離開了鬥場。

 

  「我不知道……」

 

  「哎呀,看來是第一次參加鬥場的戰鬥,因為沒有經驗而出現失誤啊。」菈琪誇張地放大音量。

 

  「誰管你啊!害我輸了這麼多朗克,我現在就把你撕了!」

 

  一名觀眾聽到林鬱是因為這樣而戰敗,氣得拿著手中武器用力一揮,作勢要駕駛著石浮衝過來。沒想到這一下竟然砸到身後另一名觀眾,敲得對方眼冒金星。

 

  瞬間一票戰棋在那名觀眾身旁出現,二話不說就爬到對方石浮上一陣拳打腳踢。被圍毆的觀眾大聲呼救,幾個前來救援的朋友又撞到其他圍觀的群眾,摩擦瞬間變成互毆,來不及閃避的人被牽連進去,不得已也只好呼喚同伴或是召喚戰棋,卻讓擁擠的廣場變得更加紛亂。

 

  廣場上亂成一團,有些人甚至趁機前去攻擊開設賭局的櫃檯,打算搶回他們輸掉的朗克。

 

  不過還沒接近,就看到一票警備隊員全副武裝地出現在櫃檯前,警備隊長一聲令下,警備隊整齊劃一地舉起長槍,向前一揮。眼看無法得逞,這些人轉而將目標指向害他們輸掉朗克的林鬱和其他候選者。

 

  史蒂夫一臉興奮地召出鞭槍,騎上剛轉變型態的雄獅,正要衝進一團混亂之中,不過身旁的戰棋一手一腳地把他給牢牢抓住,接著雄獅就這麼轉頭飛奔,無視史蒂夫不滿的大叫,片刻消失在廣場角落。

 

  列伊斯那邊的人也同樣遭到攻擊,廣場亂糟糟一片,然而警備隊卻只護著堆滿朗克的櫃檯,一點也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林鬱瞇著眼睛望向正朝他走來的一票人,數量大概有二十多,看起來是同一夥的,另一邊也有人正不著痕跡地進行包圍。看著這些人,林鬱知道,他們是想要趁亂來搶那顆粼光珠的。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林鬱對於指揮戰鬥十分在行,但是就目前的情況,能夠選擇的應戰方式真的不多,若是再次使用里約變成面具後的能力,或許會造成什麼難以預料的災難。更何況,即便可以讓周圍的人倒地,但是只要遠遠射上一箭,或是飛來一個魔法,就有可能讓林鬱直接死在當場。

 

  「跑。」

 

  王崇和里約交換了眼神,一把將林鬱給抱起,轉頭朝小巷跑去。

 

  後面傳來戰鬥的聲音,林鬱回過頭,看到田耕莘和他的戰棋挺身抵擋追來的敵人,戰神的長柄大刀一揮,瞬間將前頭兩名戰棋直接砍倒在地、冒出點點黃光。

 

  王崇腳步沒有遲疑,抱著林鬱的直接衝進小巷。

 

  

 

  6.10

 

  

 

  抱著林鬱的王崇沒多久便跑到了納瑟另一側的城門,人群全都聚集在廣場,一路上倒是沒有遭遇到其他來搶奪粼光珠的敵人。

 

  里約迅速地拋出朗克給保管快浮的人,在城門守衛還沒開口之前,就先塞了三枚朗克給他。

 

  守衛立刻放行,而駕駛著快浮的里約,一等林鬱坐上副駕駛座並收回王崇和堤西等人,便將快浮的速度全開,駛離了城門。

 

  「為什麼要開這麼快?」林鬱抓著座椅的手指泛白,整個貼在椅背上,微微浮空的快浮比起林鬱曾坐過的車都還要可怕許多,沒有回到潛能區的森羅萬象則趴在林鬱腦袋上,緊緊抓著林鬱的髮根。

 

  里約臉上又恢復那若有似無微笑,但是語調一點也不輕鬆,甚至有些凝重地說:「那個老魔法師我有些印象,似乎是上一屆戰方爭奪後加入『血鷹』的戰棋,不過也因為如此,讓我更擔心的,是那刀疤男手中的鐵棍。雖然外型有些不同,而且也沒有展現能力,不過如果我沒猜錯──」

 

  一聲震天的吼叫從後方傳來,林鬱回過頭,只看到一隻黑色的巨龍正在納瑟城門的上空,試圖突破一道隱形的牆。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納瑟上空閃過黃光,黑色巨龍就這麼飛越納瑟門口,翅膀一拍,竄上高空,接著飛速朝著快浮的方向滑翔。

 

  里約臉上的笑容消失,將快浮的速度拉到最快,試圖在黑色巨龍追上之前,搶先進到前方的群山之中。只要藉由森林的掩護,利用里約過人的聽力,或許可以躲過追擊。

 

  不過就在離入口不遠的距離,一道旋風將整個快浮給捲了起來,黑色巨龍重重地落在群山入口,泥土地面被這一重踩陷了下去,快浮也在此時跟著掉落,林鬱跟里約齊齊摔倒在地。列伊斯和猥瑣男子從龍背上跳下,緩緩走向里約和林鬱。

 

  「交出粼光珠。」列伊斯握著手中黑鐵長棍,冷冷地說。

 

  林鬱默不作聲地召喚出堤西,他知道,列伊斯是他目前根本無法打贏的對手。

 

  「主、主人?」堤西膽怯地看了眼臉色冷漠的列伊斯,轉頭問向林鬱。

 

  「主什麼主,把粼光珠交出來!」猥瑣男子狐假虎威地喊道。

 

  林鬱對上堤西的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堤西圓潤的臉頰皺成一團,伸進袍子裡,拿出粼光漾動的珠子,接著又緊張地向林鬱再確定了一次,才懷抱著粼光珠走向列伊斯。

 

  沒想到只走一步,緊張的堤西就踩到自己的法師袍向前一摔,懷裡的珠子掉了出來。列伊斯瞳孔放大,伸手要救,珠子已經摔在地上,裂成碎塊。

 

  碎裂的粼光珠沒有像其他戰棋死亡時飄出點點黃光,只是爆出一團灰煙,珠子上的粼光就這麼消失了,留下一堆散在地上的黑色碎塊。

 

  列伊斯一愣,嘴裡吐出兩個字:「假的?」

 

  掙扎著爬起來的堤西,慌張地看著地上的碎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這珠子,從哪得來的?」列伊斯冷聲問道。

 

  「這、我、我,」堤西結結巴巴地回答:「我在、在路上撿到的……」

 

  「還真的是在路上撿到的啊?」森羅萬象用他連著蹼的前腳摀住自己雙眼。

 

  列伊斯沒有說話,不過他手中的黑鐵長棍卻發出一陣劇烈的顫抖。

 

  「列、列伊斯?那我們要拿他們怎麼辦?」猥瑣男子看著臉色變得更加冷酷的列伊斯,謹慎地出聲問道。

 

  「殺了。」

 

  話才剛說完,舉起黑鐵長棍的列伊斯卻動作一滯,轉頭望向右側,隨即拋下猥瑣男子奔向黑色巨龍。

 

  「等等我啊!」這莫名的變化,讓猥瑣男子驚慌地大喊。不過在列伊斯翻上黑龍的背之後,黑色巨龍一躍而起,翅膀拍動瞬間拔升,片刻消失在雲層之中。

 

  猥瑣男子趕忙叫出了自己的手下,二三十名戰棋立刻出現在他身旁。猥瑣男子心裡有些忐忑不安,但仍然揚起頭故作鎮定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最後的,大概是在哪邊躲著吧?不過既然被我給逮著了,可不要怪我。」

 

  林鬱的手心微微冒汗,他已經預備好趁對方一動作,便重新召喚里約化成的面具,這次小樹樁還在潛能區,或許真的得要親自處理掉對方。這麼近的距離,應該不會有任何意外。

 

  不過林鬱還在猶豫著,這跟鬥場內的戰鬥並不一樣,若是真的動手,就得把對方殺掉,如果他想要保護王托和小樹樁的話。但是這畢竟是殺人,先前在貧瘠草原遇到的候選者,是被他自己的戰棋害死的,如果要親自動手,林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狠得下心。

 

  就在他內心掙扎的時候,田耕莘的人馬出現在城門口,並朝著他們飛速奔來。在他們上方,那名穿著半透明羽衣的貌美女子飄浮在空中,而下方的田耕莘等人奔跑速度就跟風一樣快,幾個呼吸的時間,已經停在林鬱和猥瑣男子身旁。

 

  「呵呵,這麼熱鬧怎麼不叫上我啊?」田耕莘瞪了眼猥瑣男子,轉頭對著林鬱笑道。

 

  猥瑣男子見田耕莘氣勢遠遠壓過他,握緊拳頭不服氣地說道:「囂張什麼?我是不知道其他候選者怎麼會打輸你,不過我跟他們可不一樣。」

 

  「文韜啊,反正我們也要離開納瑟了,可以讓我活動活動筋骨了吧?」田耕莘沒有搭理猥瑣男子,轉頭問向文韜。

 

  文韜搧著羽扇,微笑地點了點頭。

 

  「也好,你的身體還不能夠完全習慣,多練習幾次,說不定你清醒的時間可以久一點。」穿著黑甲的戰神出聲說道,蒼老的聲音顯得十分具有威嚴。

 

  「哼,你們才多少人,以為你們──」

 

  猥瑣男子還在講著話,戰神已經化成一道紅光,湧進田耕莘後頸,接著一個巨大有如鬼神般的虛影出現在田耕莘背後,他的瞳孔瞬間轉變成鮮紅色。一連串如同鞭炮的聲響綿密地堆疊在一起傳進林鬱耳裡,一眨眼,田耕莘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另外一邊。

 

  文韜自在地說道:「人多並不代表什麼。」

 

  「嘿嘿!這次我說不定可以稱得久一、點……」田耕莘滿臉開心地走向文韜,不過才走沒兩步,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一點紅光從他後頸浮出,飄到一旁,變回戰神原本老邁的模樣,一肩將昏過去的田耕莘扛起。

 

  文韜向前,用手中羽扇輕點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猥瑣男子。只看到猥瑣男子嘴巴張開,摀著腹部就這麼向後一躺,撞上他的戰棋,如同骨牌般倒成一片,接著一個個戰棋化成光飛回猥瑣男子的手中。

 

  「如果他有什麼你需要的東西,就拿去吧,我想他應該不會介意的。」文韜看著倒地昏死過去的猥瑣男子,笑咪咪地對林鬱說道。

 

  「戰神果然名不虛傳啊。」里約佩服地望向戰神。戰神衰老的身體扛著田耕莘,就像扛著一頭熊一樣。

 

  「這小子還有得練,納瑟這種邊緣城市,原本就少有強悍的候選者和戰棋。」戰神拍了拍肩上的田耕莘,對著林鬱和里約語重心長地說:「這次戰方爭奪,或許會發生一些事,你們自己小心點。答應凱里斯圖的事情,我們已經完成,就先離開了。」

 

  接著他看向林鬱手腕處,化成潛能狀態、只有拇指大小的戰棋靜靜地飄浮著。

 

  「王崇,好自為之,有些事情,讓老人家來幹就好。」

 

  說完,戰神便轉過身,朝著群山入口走去。

 

  「代我向凱里斯圖問聲好。」文韜朝林鬱微微欠身,一群人進入山中,轉眼消失在蜿蜒的山路。

 

  林鬱思索著戰神離開前的話,在聽到這段話時,待在潛能區的王崇,很明顯地出現情感上的波動。然而林鬱隨即便拋在腦後,對他來說,這似乎不是他可以干預的。

 

  堤西站在一旁,看著倒在地上的猥瑣男子,滿臉歉意地說道:「主人……對不起,我好像替您惹了不少麻煩……」

 

  「是啊,你害我們差點走不出納瑟!咯咯,還好凱里斯圖有先見之明,不然早不知道死幾百次啦!你說說,怎麼會在路上撿到一顆假的粼光珠?粼光珠這麼好撿的嗎?」森羅萬象拍著林鬱的腦袋。

 

  「就是……從薩德平原來到這裡的路上,就……我也不知道,只是剛好看到它。師傅曾經跟我說過,如果有看到奇怪的東西,記得要帶給他,所以我……對不起啦,主人……」

 

  「沒關係。還有,以後別叫我主人了,叫我林鬱就好。」林鬱和里約對看一眼,兩人都察覺到了一些事情。

 

  「好的,主……林、林鬱。」堤西一時改不了口,害羞地搔了搔腦袋。

 

  林鬱望向昏死在地上的猥瑣男子,想到方才文韜說他可以隨意處置這個傢伙,但是對一個失去意識的人下手,似乎不太好。

 

  里約感覺到林鬱正在猶豫,於是向前走了幾步,蹲在猥瑣男子身旁,從腰間抽出一個只有巴掌大的褐色小包,將手伸進去,就這麼拉出一張半個人寬的長布。

 

  「放他一個人在這裡說不定會著涼,還是替他蓋個被子吧。」里約將長布蓋在他身上,接著開始在他身上摸索,隨後抓出一個同樣只有手掌大小的灰色小包。他將灰色小包倒置,一顆一顆黃澄澄的朗克掉了出來,看起來數量還不少。

 

  「不過既然給他一條被子,那我們拿走一些東西,應該也無可厚非嘛,是吧?」里約轉頭,看著林鬱輕鬆地說道。

 

  林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群山之中,黑色巨龍降落在一片光禿禿的山谷,列伊斯翻下巨龍的背,坐在一塊有些裂痕的岩石上,召出戰棋。他手中的黑鐵長棍閃過一陣光,化成一個駝背老人,老人手中拿著拐杖,長鬍子灰白,臉頰消瘦,眼睛十分細長。

 

  「差一點,就被他們撞上。要是刺青師沒有順利送回王城,你知道國王會怎麼處置嗎?」駝背老人拄著拐杖,銳利的雙眼瞪著列伊斯。

 

  「無所謂,而且刺青師還在我們手上。」

 

  列伊斯從腰間抽出一條黑色繩子,輕輕一甩,繩子瞬間延長,分裂成五條。

 

  五個人影慢慢浮現,每個人身上都被繩子緊緊捆著倒在地上,其中四人身上全身都是刺青,而剩下那一個,則是林鬱昨晚看到的那名長髮少女。她正怒瞪著列伊斯,身子微微顫抖,一道光從她手臂上湧現,不過在黑繩閃過一陣黑光後,身上的光就這麼消失了。

 

  「哼。」駝背老人冷哼一聲,表情嚴峻地說道:「為了一顆假的粼光珠,又多浪費好幾個日夜。其他人就算了,要是落後韃韃甚至是那個只會獻媚的小丑,你知道我會有多生氣。」

 

  「是你說要找出粼光珠的。」列伊斯冷冷地回應。

 

  「閉嘴!要不是我當初替你殺了仇家,你還能活到今天嗎?」駝背老人厲聲喝道。接著他望向身後的戰棋,淡淡地拋出一句:「不中用的傢伙,處理掉。」

 

  「嚴金!不要以為你們是血鷹的人,就可以──」

 

  出聲的戰棋連話都沒有說完,胸口已經被一條銳利的荊棘貫穿。老人變成黑鐵長棍,回到列伊斯手中,原本光滑的棍面突出一支支細長尖銳的荊棘,將半數以上的戰棋在一瞬間殺光。

 

  沒有遭到攻擊的六名戰棋,冷漠地看著被擊殺的同伴,彷彿他們原本就不相干似的。

 

  列伊斯不發一語,將剩下的六名戰棋收回潛能區,繩子一拉,捆著的五名刺青師消失無蹤。他將繩子綁回腰際,攀上黑龍的背,右手輕拍,黑色巨龍再度升空,朝著遠方飛去。

 

  

 

  7.1  納塔村

 

  

 

  隨著夕陽下行,雙月的身影在天空若隱若現,此時里約已經將快浮駛入深山,不遠處一個小村落的燈火也漸漸明顯。

 

  「我們的村莊就在前面了。」里約駕駛著快浮,將速度再加快了些,繞過面前聳立的大樹,轉進分岔路的右邊,沿著石頭小徑朝小村落前進。

 

  「所以找到凱里斯圖後,你還會跟著我們繼續去找尋其他戰棋嗎?」林鬱看著越來越清晰的燈火,問向身旁的里約。這一趟路程下來,里約可是幫了不少的忙,沒有他,或許這趟路程走來會更加艱辛。

 

  「嗯。」里約點了點頭,「答應的事就是答應了,不會反悔的。而且我已經以創世神之名發誓,在這次戰方爭奪期間,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協助您。」

 

  說著,快浮駛入村莊中,夕陽還沾著山邊,剩下一抹餘暉。這個村莊的規模不大,二十來戶的小木屋在木製圍籬的環繞中,看起來井然有序。

 

  快浮在路邊一棟雙層小木屋前停了下來,里約敏捷地落地後朝著小木屋走去。林鬱看著周圍的房子,每一間都和眼前的雙層小木屋差不多,整個村落似乎全是由木頭打造而成。周遭小屋的煙囪冒著陣陣白煙,似乎已經到了晚餐時間。

 

  林鬱招出了戰棋,王崇和王托出現在林鬱右側,查看著這個小村莊,提西拿著法杖跟在林鬱身後,找尋著凱里斯圖的身影。小樹樁直接現形在林鬱懷中,林鬱趕忙伸出手,抱住快要從他胸口滑落的小木樁,而森羅萬象則趴在林鬱腦袋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奇怪了,如果凱里斯圖在這,雪羊應該會在附近打盹才對,還有墨石項鍊那個臭石頭,一定大剌剌地躺在廣場中間展現他的肌肉才對。」森羅萬象左右瞥了瞥,喃喃自語道。

 

  「可能是凱里斯圖,又派他們,去做什麼事情了。」王崇同樣沒有發現森羅萬象提到的墨石項鍊和雪羊。他們曾是凱里斯圖的飾品和坐騎,所以在成為戰棋之後,依然還是跟隨著凱里斯圖四處遊走,此時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讓王崇覺得有些奇怪。

 

  里約停在小木屋前,「呀」的一聲推開木門,進入屋內,小木屋隨即傳來一陣歡呼。

 

  「你回來啦~~~!」

 

  林鬱在戰棋的陪同下,走到小木屋的門口,屋內一對小姊弟撲向里約。里約一手將姊姊扛在肩上,一手懷抱著弟弟,臉上滿是笑意。

 

  小木屋另一側房間傳來椅子摔倒的聲音,一個年輕女性從房間跑出來,開心地看著里約,幾步便抱住了他。

 

  「莉絲,我回來了。」里約將下巴輕輕靠在年輕女性額頭上。

 

  溫馨的畫面才不過片刻,那名年輕女性仰起頭,舉起右手使勁地捏住里約的臉頰。

 

  「喔!痛痛痛!」里約臉上帶著微笑,眉頭卻揪在一起,被捏住的臉頰有些紅腫。

 

  年輕女性捏著里約的臉,凶巴巴地問道:「你這次也出去太久了!怎麼不帶我一起去?」

 

  「如果妳跟來,兩個小鬼誰要照顧啊?」里約張開嘴,吃力地回答。

 

  「一起帶去不就得了!」年輕女性說著,揪著里約的臉頰扭了一下。

 

  里約一聲吃痛,「痛痛,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所以才……」

 

  這時年輕女性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林鬱和王崇。

 

  「候選者?」年輕婦人眼睛一瞇,手中的力道又重上三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著:「你、不、是、說、不、參、戰、了、嗎!啊?」

 

  林鬱彷彿看到里約抖了一下。

 

  里約結結巴巴地回應道:「不不……親愛的莉絲,我答應那個魔法師,如果要收服魅魔,我就必須加入他的隊伍。而且我也已經以創世者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會背棄候選者的。」

 

  「那種程度的魔物,我帶上村內幾個人,一陣亂箭就把她解決了!這只是你的藉口吧!你還是捨不得過上安逸的日子……」

 

  莉絲眼眶泛淚,鬆開捏緊里約臉頰的手,靠在里約懷中。

 

  「這、我親愛的莉絲啊……」里約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莉絲,「可是我都已經向創世者發誓了……」

 

  「我們也一起參加過好幾次戰方爭奪,是你說好答應我不再去的,要是你傷了甚至死了,你要我們怎麼辦……」

 

  「莉絲,可是我……」里約苦惱地看著莉絲。

 

  「哈!」莉絲突然收起眼淚,伸出雙手使勁地捏了下里約的雙頰,一臉興奮帶著童稚的笑容笑道:「騙到你啦!」

 

  「呃……」里約呆滯地看著莉絲,隨即那一抹微笑又回到臉上,「妳這傢伙!」

 

  「說什麼向創世者發誓,這根本是你用來當作藉口的對吧?」莉絲瞇起眼睛。

 

  里約搔了搔腦袋,小聲地回答:「對……」

 

  「咯咯,難怪那時候這麼輕易就向創世者發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森羅萬象咯咯笑道。

 

  「既然要去參加這次的戰方爭奪,那就要打進爭奪圈,然後把能量分給我。我可不想一個人變老!」莉絲用命令的口氣說道:「還有,要安全地回來!知道嗎!」

 

  「好,好。」里約微笑地點了點頭,接著轉向林鬱,「那我可以介紹我的新主人給妳認識了嗎?」

 

  莉絲放開里約,拍了拍身上穿著的淡藍色絲質圍裙,朝林鬱和王崇微微一點頭,笑著說道:「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我是里約的妻子,莉絲。」

 

  接著莉絲向前幾步走到林鬱面前。她只比林鬱稍微矮了些,突然間,莉絲的臉湊了上來,又變回兇巴巴地表情看著林鬱,「讓我丈夫安全回來!不然就算追到另一個世界,我也會把你剁了!知道嗎?」

 

  林鬱打了個寒顫,不住地點頭。

 

  「開玩笑的啦!」莉絲隨即又變回笑臉,拍了拍林鬱的肩膀,「我相信里約的眼光,就算是約定,他也不會傻傻地加入一個沒有任何勝算的隊伍。」

 

  林鬱鬆了口氣,看著里約的妻子莉絲,默默在心中想著,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惹到她。

 

  兩個小孩掙脫了里約的懷抱,湊到林鬱等人跟前,東瞧瞧西看看,接著姊姊一把搶過了林鬱懷中的小樹樁,開心地抱著小樹樁轉了兩圈,嚇得小樹樁「嘛啊」「嘛啊」地亂叫。

 

  而弟弟則是站在王托面前,看著這個比他大上沒多少的小哥哥,帶著稚氣地問道:「你也有參加戰方爭奪嗎?」

 

  王托點了點頭,笑著回應弟弟:「有啊。」

 

  沒想到弟弟馬上回過頭,指著王托的鼻子看著里約問道:「爸爸!為什麼他可以參加,我就不行?」

 

  「因為你還太小了!」莉絲一把將弟弟抱起,朝著王托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喔,小弟弟,我們家小鬼問題總是很多。」

 

  王托皺起眉頭嘟著嘴,心裡想著自己明明就不小了。不過王托只參與過一次戰方爭奪,而後便因故變回那個小木盾,直到四萬個日夜才又回復意識,事實上他確實還是個小孩沒錯。

 

  莉絲又一把抱起姐姐,連同被姊姊抓著的小樹樁也一併抱在懷裡,微笑向林鬱等人說道:「我剛剛才弄好一些食物,應該夠大家吃一頓,今晚就請你們在這休息吧。」

 

  

 

  7.2

 

  

 

  在用過晚餐後,天色已經暗下,雙月接替了太陽,高掛在天邊彼此輝映著,讓這片大地閃耀著柔和的氣息。

 

  林鬱等人在接受莉絲的提議後,睡在小姊弟的房間,而這對小姊弟則和里約莉絲睡在一起。

 

  經過一日的顛簸,林鬱在接觸到床的那一瞬間,睡意便侵襲上來,沒兩下就沉沉睡去。王托抱著小樹樁和森羅萬象,睡在林鬱身旁,王崇依然盡責地守在門口,視線避開從窗外透入的紫色月光,至於堤西則是坐在門邊,想要陪王崇一起守護,只是時不時會打個小盹,然後又突然驚醒。

 

  小木屋外陣陣蟲鳴。

 

  「你師傅呢?」王崇看著已經睡著的林鬱和王托,小聲地問道。

 

  堤西強忍著睡意,搖了搖頭,臉頰皺成一團,「不知道呢,師傅說會在這裡等我們的。」

 

  「在你前往納瑟前,凱里斯圖,收服那個魔物了嗎?」

 

  堤西再度搖頭回答:「不知道呢,這個村莊我是第一次來。在角兔領地時,師傅就要我沿著山路自己走到納瑟,然後他就乘著雪羊飛走了。」

 

  「為什麼?」王崇疑惑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師傅總是這樣,什麼都沒跟我說。」

 

  「當初凱里斯圖,為何要收你當徒弟?」

 

  王崇盯著堤西這個外表圓潤、反應有些遲鈍的魔法師,好奇為何凱里斯圖願意收他為徒弟,上一次戰方爭奪時,印象中凱里斯圖可不是這麼好心的人。

 

  「就是……」堤西皺著眉頭深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凱里斯圖,有沒有留給你,任何的聯絡方式?」

 

  「沒有……」堤西再度搖頭。

 

  王崇對於沒有問出任何事情,也不感到訝異,凱里斯圖在他的印象中,原本就是個難以捉模的人。不過凱里斯圖和他是站在同一邊的,對於這個生性狡詐的魔法師,王崇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你先睡吧。」王崇看著快要抵擋不住睡意的堤西,輕聲說道:「留我來守夜就好。」

 

  「好喔……」

 

  堤西說完,頭往旁邊一歪,拄著法杖就這麼沉沉睡去。

 

  

 

  7.3

 

  

 

  半夜,雙月的月色照映著大地,距離入夜越久,雙月的光芒就會越來越盛,直到過了夜的中界點,雙月才開始逐漸黯淡。

 

  王崇靠在門邊,雙手拄著長柄斧,閉著眼睛,不讓自己受到月光魔力的影響。突然間,王崇查覺到一股異樣的感覺,周圍彷彿被什麼給壟罩一般,屋外傳來的蟲鳴在瞬間失去聲息,窗頭的月色變得十分昏暗。

 

  接著隔壁里約莉絲和小姊弟睡覺的房間,傳來一陣扭打聲和輕呼。王崇馬上搖醒了眾人。

 

  王托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抱著小樹樁坐起身,看著王崇問道:「哥,怎麼了?」

 

  王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間門,隔壁房傳來的響聲更加明顯。

 

  林鬱等人跟在王崇身後走到小木屋大廳,「砰」的一聲,里約撞開房門,握著長弓衝了出來。

 

  「有狀況!出去!」王崇喊完便衝向小木屋的大門。

 

  此時小姐弟從房間走了出來,一臉迷濛呆滯地看著眾人,嘴裡呢喃著奇怪的話語,伸出雙手,朝著林鬱等人撲來。

 

  「不要傷害他們!」里約大喊,拍開堤西舉起的法杖。

 

  林鬱收住了堤西想要自主施法的念頭,帶著眾人撤離小木屋。王崇領在前頭離開房子,卻在衝出小木屋後止住了腳步,害得林鬱一頭撞上王崇的臂膀。

 

  「怎麼了?」

 

  林鬱問著,轉頭看向一旁,才發現每一間小木屋前都站著幾個人,手中拿著不同的東西,有鍋鏟、枕頭、椅子、書、鞋子,然而也有不少的村民,手裡拿著長弓,同樣一臉呆滯地看著林鬱等人。

 

  「咯!我們被包圍了!」森羅萬象扯著喉嚨站在林鬱頭上喊道。

 

  林鬱等人聚在一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隨即便看到發楞的村人們拿起手中的東西,遲緩地朝著他們走來。

 

  林鬱心念一動,堤西便舉起手中的法杖,指著村民聚集最多的方向,地面「轟隆隆」的聲響,緩緩出現一道薄博的土牆,將村人給擋住。

 

  可是這面土牆阻擋不了全部的村民,有不少村人已經從旁繞了過來,而土牆的另一邊也傳來「砰」「砰」「砰」的敲擊聲。

 

  林鬱帶著人向左邊移動,退出村民逐漸緊縮的包圍網,一個村民卻突然出現在林鬱的後方,舉起手中的枕頭就要朝林鬱砸下。王崇反應過來,用身體擋下這軟綿綿的一擊,並使勁將對方推了回去。

 

  另一名村人也湊到了林鬱身旁,緊跟在後的王托舉起小木盾一個前頂,那名村人就這麼一屁股坐到鋪著泥土的道路上,呆滯地看著林鬱等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鬱看著神智不清的村民們,搞不清楚村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被魅惑了,就跟之前一樣。」里約拉滿弓弦,卻遲遲不肯抬起手。

 

  快浮還停在村莊門口,離他們有些距離,如果想要乘坐快浮離開,勢必要打倒好幾個擋在快浮前面的村民。這個方法行不通。

 

  「你不是說凱里斯圖會收服那個魔物嗎?」林鬱問著,幾人朝著村莊另一側跑去。

 

  王崇護在林鬱右側,沉聲說道:「看來,凱里斯圖沒有成功。」

 

  此時莉絲從小屋內緩緩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和里約手中一模一樣的長弓,她看著林鬱,目光呆滯地舉起弓,瞄準林鬱的腦袋。在她走出小屋後,其他手中同樣拿著長弓的村民,也一齊進入預備射擊,拉滿弦,瞄準著林鬱眾人。

 

  在這十幾把長弓的瞄準下,林鬱毅然決然發動了王托的特殊能力,王托手中的小木盾瞬間漲大了幾十倍,尾端坎入地面,整面巨盾將林鬱等人擋在後方。

 

  下一秒,只聽到「咻咻咻咻咻」的箭響,王托感到手中盾牌隨著一箭一箭而震動著。

 

  「啪」的一聲,盾牌上方被一支箭給貫穿,鋒利的箭頭從盾牌中露出。在那個瞬間,林鬱聽到後方的樹叢中,傳來一陣悅耳如銀鈴般的小女孩笑聲。

 

  林鬱望向樹叢,里約已經轉身搭上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射去。

 

  「唉唷!」

 

  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在箭還沒射到之前,便從樹上摔了下來,落到草叢之中。里約神情凝重地說道:「是那個魅魔!」

 

  「王崇。」林鬱呼喚王崇的名字。查覺到命令的王崇,掄起雙手斧,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長柄雙手斧直接劈進草叢。這一下卻撲了個空。

 

  「呵呵,打不到~打不到~!」銀鈴般的笑聲再度響起,那個粉紅色身影已經竄入林間,朝著小村莊不遠處的山洞跑去。

 

  「快追!等到了山洞內,要抓她就不容易了!」里約喊著,舉起長弓朝著魅魔再補上一箭。

 

  這箭卻又被魅魔輕易地閃過。然而奇怪的是,這一下彷彿不是魅魔閃開了箭矢,倒像是自己射偏了,里約心中納悶,這麼久以來,他可是從未射偏過。

 

  林鬱伸手一揮,堤西再度造出一個土牆,擋在王托的盾牌面前。巨盾在土牆升起後,縮回原本的大小,看到小木盾上插著滿滿的箭王托嚇了一跳,但卻沒時間多想,因為林鬱等人已經朝著山洞的方向跑去。

 

  不過才跑沒多遠,薄博土牆便被村民給推倒。莉絲站在村民眾的最前頭,手持著滿弦的弓,朝著林鬱就是一箭,只是這箭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魅惑的影響,箭矢沒有射中林鬱,而是一箭貫穿旁邊的樹幹。

 

  這一箭的威力,就跟方才射穿盾牌那箭一模一樣。

 

  「我的創世者啊,里約你老婆比你還要強啊!」森羅萬象巴著林鬱的腦袋,張嘴望向那貫穿樹幹的一箭。

 

  「是啊。」里約苦笑著回應,不過神情已經沒有剛才那副嚴肅的模樣,只要解決掉這個魅魔,村民便可以恢復正常。

 

  四周的氣氛十分地詭譎,彷彿被一個場域給壟罩似的,天空變得極度昏暗,已經過了夜的中界線,月光更是越減越弱。此外,完全聽不到半點蟲鳴或風聲,只有林鬱等人追逐的腳步聲,加上村民們緩步向前的聲音。

 

  還有,魅魔銀鈴般的笑聲。

 

  「呵呵呵!來追我啊~!」魅魔挑釁地轉過身,朝著林鬱等人擺了個鬼臉。

 

  此時林鬱才看清楚魅魔的樣貌。魅魔的外型和人類十分相似,就像是個人類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樣貌十分可愛。只不過魅魔的皮膚是淡粉紅色,身上穿著亞麻外衣,除此之外,還有一對小翅膀和一條細長的尾巴,額頭上有著兩個短短的像是觸鬚的觸角。

 

  在昏暗的月光照射下,魅魔這一抹粉紅顯得有些詭譎。

 

  「快來追我啊~!」小魅魔說完,便咯咯笑著轉身拍動小翅膀,朝山洞飛去。

 

  林鬱指揮著王崇和里約,想要攔下魅魔。不過里約的箭法就像是失靈似的,接連幾箭連小魅魔的衣角都碰不到,只有王崇拖著雙手斧加快腳步,搶先一步追了上去。

 

  「砰」的一聲,就在王崇要逮到小魅魔時,一隻大型土撥鼠突然從魅魔身後的土裡鑽出,擋住王崇的去路,一巴掌甩在王崇身上,將他擊倒在地。

 

  「咯咯,就在這邊吧!」

 

  小魅魔笑著收起拍動的小翅膀,落在地面,望向趕來的林鬱等人,隨後只聽到周遭的草叢俱動,一個接著一個的魔獸從草叢中冒了出來,將林鬱等人給團團圍起。堤西倒抽一口氣,顫抖地看著為數不少的魔獸,手中魔杖都快要拿不住了。

 

  「嘛啊!」小樹樁一聲叫喊,轉過頭埋進王托的懷中顫抖著。

 

  「呵呵呵!來吧!來陪我玩吧~!」小魅魔頭上的觸角抖動兩下,神情看來十分地高興。

 

  趴在林鬱腦袋上的森羅萬象,發出細弱的呻吟說道:「這下慘囉……」

 

  

 

  7.4

 

  

 

  「呵呵,開始吧~!」小魅魔笑著,小手向前一揮。

 

  一旁兩隻有著尖銳獠牙的魔獸首先發動攻擊,朝林鬱等人衝刺。堤西握緊手中魔杖,笨拙地朝著前方土堆一指,地面瞬間凹陷,兩隻魔獸反應不及直接摔進土坑中。

 

  另一側站著幾隻全身白毛的四臂猿,手裡揮舞著棍棒,長毛幾乎蓋住了牠們的眼睛,不過粗壯的手臂看起來十分具有威脅性。同時左後方一隻粗壯的蟒蛇朝著林鬱疾行而來,頭上長著一隻角,血紅色的雙瞳彷彿會噬人般。

 

  里約聽到聲音首先反應,轉過身朝著蟒蛇就是一箭,箭矢正好射中巨蟒的尾巴,將牠牢牢釘在地上。而那些四臂猿雖然看似孔武有力,但是戰鬥能力卻遠遠不及經驗豐富的王崇,幾下往來王崇佔盡優勢,片刻間便將牠們砍翻在地。

 

  此時一陣尖銳的鳥鳴響起,茂密的樹群中飛起一整群的黑色怪鳥,牠們的身體只有巴掌大,但是鳥啄卻出奇地長,尖銳的鳥啄彷彿一個照面便能將人刺個對穿。

 

  整群的黑色怪鳥同時飛起煞是嚇人,照這個數量,要將林鬱一夥人扎成蜂窩,絕對是輕而易舉。

 

  林鬱見狀,立即將手搭在王托肩上,同時把一直躲在他頭上的森羅萬象給抓了下來。王托手中盾牌瞬間放大,而森羅萬象已經化成一團混濁的灰霧握在林鬱手中。

 

  下一刻只看到七八個巨大的小木盾,將林鬱等人給完全遮蔽住,霎時之間整個地面都是小木盾的壟罩範圍。黑鳥精怪已經群起俯衝,在辨別不了林鬱等人的位置下,只好分散朝著各個小木盾撞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鳥啄擊地的聲響,森羅萬象化回變色龍型態,疲憊地趴在林鬱手臂上,王托也解除了能力,訝異地看著釘在小木盾上的怪鳥,不過有更多怪鳥是撞在空無一物的地面昏死了過去。

 

  一些想趁亂偷襲的魔獸在這陣襲擊中破除了潛行狀態,其中有幾隻魔獸還被黑色怪鳥給撞個正著,直接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雖然魔獸的數量十分驚人,但是沒有妥善運用分配的情況下,反而造成妨礙,不少朝著林鬱等人衝去的魔獸在中途便撞在一起,然後就這麼打了起來。

 

  小魅魔看到魔獸們接連受傷,甚至出現互相攻擊的狀況,臉上浮起一股不捨的神情,連忙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目標在那裡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魅魔控制能力還不純熟的關係,這群魔獸越打越興奮,完全將林鬱等人給晾在一旁,小魅魔嬌哼一聲,展開翅膀飛上天空,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地面一陣震動,眾人訝異地望向山洞,一個巨大的獨眼巨人緩緩走了出來。

 

  這隻獨眼巨人有四五個林鬱疊起來那麼高,手中拿著一個比林鬱身體還要粗壯的樹幹,渾圓的眼睛有些恍惚。接著他舉起樹幹往地上狠狠一敲,發出巨大的吼聲:「啊咕!」

 

  這一下讓酣戰中的魔獸們頓時停止動作,齊齊望向獨眼巨人。小魅魔咯咯笑著飛到獨眼巨人的肩膀上,開心地喊道:「來陪寶寶玩玩吧~!」

 

  「嗚吼!」獨眼巨人一聲大吼,揮舞著手中樹幹。

 

  「沒想到連小拉比都被她給媚惑了。」里約輕聲說著,從背後拉出一支箭。

 

  森羅萬象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獨眼巨人,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麼大一隻獨眼巨人,你還叫、叫他『小』拉比?」

 

  「是啊,小拉比。」里約將箭矢搭上弓,拉滿弦,瞄準了獨眼巨人。「咻」的一聲,箭矢飛快射去,直接插在獨眼巨人握著樹幹的右手拇指上。

 

  「痛嗚!痛痛!」獨眼巨人口齒不清地喊著,樹幹從手中掉落。他拔掉了箭,吸著大拇指,苦著臉轉身窩回山洞。

 

  「寶寶回來!回來~!」小魅魔喊著獨眼巨人,但是獨眼巨人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里約放下長弓,輕鬆地說道:「小拉比很怕痛的。以前發現他時,只有一株小樹這麼大呢,而且還因為不會狩獵差點餓死了。」

 

  小魅魔拍動著翅膀落地,懊惱地看著林鬱等人,不過臉上隨即又恢復那股淘氣的笑容。她揮了揮手,因為亂鬥而受傷的魔獸紛紛退回林中。

 

  林鬱疑惑地順著魅魔的視線回過頭,才發現小村莊的村民們,已經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聚集。緊握長弓的莉絲神情恍惚地看著林鬱,小姊弟則站在莉絲身後,同樣呆滯地望著里約和王崇。

 

  「莉絲……」

 

  里約神情十分複雜,但是莉絲和村民們手上的長弓已經對準了林鬱等人。

 

  在他們放箭的瞬間,王托舉起雙手再次施展技能,巨盾展開。只是這次有更多箭矢貫穿木盾,其中有一支箭甚至在木盾上留下一條明顯的裂痕。

 

  在連續使用能力的狀況下,林鬱早就感覺有些頭暈。每次使用戰棋的能力都會消耗候選者體力,接連的戰鬥加上夜襲,林鬱根本沒辦法得到完整的休息,再這樣下去,他會在戰鬥中失去意識,少了候選者支持的戰棋們,也無法有效地發揮自己的能力,那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逐漸裂痕逐漸加大的巨盾,林鬱想著是不是要將里約化成面具,只要將王托懷中的小樹樁收回潛能區,就不需要擔心小樹樁再次暴走。然而對這些村民使用能力,里約一定不願見到局勢如此發展,加上憑著林鬱現在的體能狀況,或許才剛衝出去,就會因為體力透支昏倒在地,甚至一現身就被亂箭射死。

 

  想到這,林鬱只能採取現況最好的做法,並祈求受到魅惑的村民反應和行動如他所預期那樣遲鈍。

 

  身旁的堤西從木盾後方探出頭,隨即縮了回來,舉起法杖,一道魔法陣出現在他腳下開始轉動,接著便聽到土地陷落的聲音。隨著魔法陣消失,射向木盾的箭矢也已消停。

 

  王托解除了能力,臉色蒼白地對著林鬱露出微笑,一群村民全被困在土坑之中,攻勢依然沒有停止,只是箭矢全射在土坑的壁上。

 

  「咯咯!你們好厲害~!」小魅魔開心地拍手笑道。

 

  「解除妳的魅惑,乖乖離開,我們不會傷害妳的。」林鬱看著眼前小妹妹模樣的魅魔,平心靜氣地說。

 

  「不要~!我才不要離開!」小魅魔撇頭,「這樣你們就不會陪我玩了!」

 

  林鬱聽聞,瞬間感到一陣莫名地無奈。原來這小傢伙只是想找人陪她玩!但光是想要找人陪她玩,就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真要做什麼壞事,那不搞到天翻地覆了?

 

  「大哥哥說只要打贏你們,我就可以有更多玩伴了~!」小魅魔開心地笑著。

 

  「大哥哥?」林鬱瞇起眼睛。

 

  「不是他叫你們來陪我玩的嗎?」小魅魔歪著頭,一臉天真無邪地說:「應該是啊?剛才大哥哥才跟我說是你們沒錯的。」

 

  「凱、里、斯、圖!」王崇一字一字地唸出凱里斯圖的名字。

 

  這時,里約聽到前方草叢中傳來細微的呼聲,這聲音不像是魔獸發出來的,反倒像是──人的聲音。里約想都沒多想,舉起長弓朝著草叢就是一箭。

 

  「哎!」草叢內傳來驚呼。不過箭矢卻落在草叢前方,箭桿斜插在泥土上。這一箭又射偏了。

 

  就在里約再度搭上一支箭時,天邊突然飛來一個白色的物體。只看那個白色物體筆直地朝著草叢俯衝,接著一頭撞進草叢裡。

 

  「咩咩!」

 

  草叢中一陣混亂。一個穿著銀灰色法袍的年輕男子,握著一支雕刻細緻的魔法杖,手腳並用地爬出草叢。

 

  這名年輕男子有著一頭褐色過耳的柔順頭髮,兩隻耳朵上各有一只垂墜式水藍寶石耳環,長相頗為俊俏。銀灰色的長袍刻著華麗的雕花,鞋子和長袍成對,尖端向上突起。

 

  「你這傢伙每次都睡過頭啊!這次又太晚來了啦!」年輕男子狼狽地爬出草叢,一看到里約又隨即堆起笑臉說道:「哎呀~這不是王崇嗎?好久不──」

 

  「碰」的一聲,跟在身後的白色生物直接撲上年輕魔法師的背,將他壓倒在地。是一隻雪白的綿羊。

 

  「咩咩!」

 

  雪白綿羊頭上有著一對捲曲的羊角,一雙活靈活現的大眼睛正盯著年輕魔法師,使勁地舔著魔法師的臉。

 

  「凱里斯圖,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啊?」

 

  里約走向被壓制在地的年輕魔法師,嘴角上揚,眼睛瞇成兩條線。看在凱里斯圖的眼中,這個笑容有點可怕。

 

  「回來了啊?我剛剛都沒看到你,這麼湊巧。」凱里斯圖堆起笑臉,推開雪白綿羊站起身。

 

  「是啊,真是湊巧~!」里約說著,箭矢已經瞄準凱里斯圖英俊的臉龐。

 

  凱里斯圖趕忙翻身坐在雪白綿羊身上,尷尬地說道:「我還有事,我們晚點見好嗎?」

 

  「咻」的一聲,里約放開手中的弓弦。不過雪白綿羊已經載著凱里斯圖以極快的速度飛上空中,轉了一個彎後朝著山頭飛去。

 

  「咯咯咯!好久沒有看到凱里斯圖這麼狼狽了!」森羅萬象爬回林鬱的頭上,大笑拍著林鬱的腦袋。

 

  「等等我啊!」

 

  森羅萬象還沒笑完,又發現一個由石頭組成的人形生物從草叢中爬出,看著飛遠的雪白綿羊和凱里斯圖,尷尬地轉頭望向里約和王崇。

 

  「臭石頭!我就知道你也有份!」森羅萬象喊道。

 

  「你是……臭馬?哈哈!你怎麼變成這副蠢樣子?」石頭人還要繼續嘲笑森羅萬象,卻看到王崇面色凶狠地走向他。

 

  「這個玩笑,開太大了。」王崇將雙手斧揹回背上,緊握的雙拳指節做響。

 

  「王、王崇啊,我也只是聽從凱里斯圖的命令嘛,他說想要在加入之前再試一次候選者的實力,不是我決定的啊。而且在我的能力控制下,不會有人真的死掉嘛,對不對?那些箭不會真的射中你們啊,我都有把箭的方向改變嘛,對不對?」石頭人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

 

  王崇瞇起眼睛問道:「再試一次?」

 

  「這、這,我還是先去找凱里斯圖好了。」石頭人發現自己說溜了嘴,眼神飄忽,「砰」的一聲變成一串石頭項鍊飄浮在空中,接著便竄向雲端,朝著凱里斯圖先前離開的方向飛去。

 

  「咯咯,墨石項鍊這個臭石頭,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修理他一頓!」森羅萬象摩拳擦掌地叫囂著。

 

  王托墊起腳一把將森羅萬象抓進手中,捏著森羅萬象的臉頰說道:「你算了吧,每次還不是只會跟他吵架。」

 

  「大哥哥?」小魅魔看著凱里斯圖的身影消失在山邊,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鬱向前走了幾步,微微皺著眉頭問道:「這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嗎?」

 

  小魅魔點了點頭,表情有些難過地回答:「大哥哥說,如果我打贏你們,就會陪我玩的……現在你們還會陪我玩嗎?」

 

  「我……我可以陪妳玩啊,只是剛才那樣真的太危險了……」跟在林鬱身旁的王托有些餘悸猶存地說。

 

  趴在王托懷裡的小樹樁也喊了一聲:「嘛啊!」

 

  「真的嗎?」小魅魔興奮地看著王托。

 

  「不過妳要先解除這些村民的魅惑。」林鬱正色。

 

  小魅魔搖頭,望向在土坑裡的村民噘了噘嘴說道:「他們原本就沒有被我魅惑啊……這麼多人,我怎麼可能控制他們,連獸獸們都是大哥哥叫來陪我們一起玩的。」

 

  「…………」

 

  里約聽到小魅魔這麼說,眼角抽動了一下,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土坑。村民們呆滯地看著里約走來,手中長弓便也緩緩抬起瞄準里約。

 

  「演得不錯呢,連我都被騙了。」里約瞇著眼睛微笑說道。

 

  只看到村民們原本迷濛的雙眼頓時清晰不少,一個個睜大雙眼看著彼此。

 

  「結束了嗎?」「不是說要打敗他們?」「我演得很像吧!」「你剛剛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村民們七嘴八舌彼此談笑著,看起來一點事情也沒有。里約望向他的妻子跟兒女,莉絲和小姐弟一齊對里約擺了個惡作劇成功的笑臉。

 

  「堤西。」里約回過頭看著坐在一旁的堤西。

 

  堤西無辜地搖了搖頭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現在還有能力施展魔法嗎?」

 

  「可……可以啊。」堤西疑惑地看著里約。

 

  「很好。」里約扶起堤西,將掉在一旁的法杖遞給他,帶著笑容說道:「埋起來,不要悶死他們就好。」

 

  「真、真的嗎?」堤西遲疑地皺起眉頭。

 

  「不這麼做,我就把你當成凱里斯圖的共犯。」

 

  里約臉上的笑容十分可怕,嚇得堤西有些發抖。

 

  「里約~你們在說什麼?」莉絲仰著頭,對著土坑上的里約喊道:「什麼時候才要把我們救上去啊?」

 

  「等我懲罰完你們。」里約微笑著對莉絲說道。

 

  下一刻成堆的泥土倒了下去。

 

  

 

  8.1  落幕與序幕

 

  

 

  在這場鬧劇結束後,因為小魅魔的懇求,林鬱便使用了小樹樁的能力替那些受傷魔獸進行簡單的治療,然後精疲力竭地在王崇的攙扶下回到小木屋休息,里約也從莉絲和村民們的口中清楚個大概。原來在里約離開沒多久,凱里斯圖便已經收伏了這個小魅魔,而莉絲早就得知里約答應加入隊伍的事情,於是決定接受凱里斯圖的提議,稍微嚇唬嚇唬里約。

 

  沒有人在這次的惡作劇中受到重傷,只有幾個村民在演戲時不小心絆到了自己的腳,於是這件事也就這麼不了了之。至於身為主事者的凱里斯圖,一直到隔天中午,才騎著雪白綿羊悠哉地飛回村莊。

 

  正在豔陽下訓練著村民箭術的里約,看到凱里斯圖降落在林鬱面前,也沒多說什麼,轉頭繼續加強村民的訓練。小姊弟也在訓練的行列之中,由里約和莉絲兩人負責監督,因為里約這趟出去又是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便趁著臨行之際,想要和他們多相處相處。

 

  「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王崇。」凱里斯圖優雅地落在地上,石頭項鍊飄浮在他的身旁。

 

  「因為你的關係,似乎變得,更加辛苦。」王崇直接了當地切入重點問道:「你究竟在背後,做了哪些事情?」

 

  凱里斯圖露出帥氣的笑容,聳了聳肩笑道:「呵呵,也沒什麼,我只是派里約去迎接你們啊。」

 

  「一定不只如此。」王崇盯著凱里斯圖。

 

  「那你說說,如果你們說中了,我就認囉。」凱里斯圖一派輕鬆地說,接著面露笑容望向林鬱。

 

  「那隻灰狼,是你引來的吧?貧瘠草原,能量並不充沛,鮮少出現,如此強悍的魔物。」

 

  凱里斯圖讚許地看著王崇點了點頭,瞥了眼身後正打著瞌睡的雪白綿羊,「是雪羊把牠引過去的,有里約在,對付牠應該不難。原本是希望在牠被擊敗之後,可以加入隊伍的,真是有些可惜。」

 

  「難道,那支血鷹的隊伍,也是你引來的?」

 

  「沒錯。」凱里斯圖坦然承認,「雪羊將牠們引去的灰狼藏身處,在貧瘠草原這種地方,灰狼幾乎無處可跑,為了活命,最後一定會回去找你們。」

 

  王崇額頭的青筋浮現,但他還是耐住性子,將昨晚與里約所討論的結果問個清楚。「鬥場的事情,也是,你搞出來的嗎?」

 

  「是啊。為了讓你們進到鬥場,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呢。」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讓候選者可以多累積點戰鬥經驗,總是好的嘛。」說著,凱里斯圖露出得意的笑容,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小包搖了搖,「而且,那一場賭局我可賺了不少。這可以當作我們未來的旅費,如何?不錯吧,我都是在為我們著想啊。」

 

  「可是我們,不是輸了嗎?」王崇疑惑地問。

 

  「原本就沒打算讓你們贏得勝利啊,反正粼光珠是假的,交給對方也無妨。至於文韜他們的任務,可不光是去保護你們。」

 

  「所以其實他清楚鬥場的規則?」林鬱插嘴問道。

 

  凱里斯圖點了點頭笑著說:「當然,納瑟賭場的規則,如此聰明的文韜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而且有風靈在,場內的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不過我當初真沒想到會是如此激烈的一場戰鬥,那個叫做史蒂夫的人確實打亂了整個步調。」

 

  「但是田耕莘……不像是會耍心機的人。」林鬱喃喃道。

 

  「呵呵,我想文韜應該沒有跟他說這件事。他大概以為,只是單純去保護你們的吧。」

 

  「所以從我們到了這個世界,一直到這個地方,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在背後操控的嗎?」林鬱追問。

 

  凱里斯圖聳了聳肩,「操控或許有些過了,不過你這麼說並沒有錯。」

 

  「你就不怕,我們在途中,就被人解決掉嗎?」王崇露出有些氣憤的神情。

 

  「放心吧,我有派人去暗中保護你們。不過……嗯……」凱里斯圖眉頭微微緊鎖,左瞧又看了一會說道:「我是派雪羊和墨石項鍊去通知他們的,看來他們似乎出了點事情。」

 

  「這不關我的事啊,是雪羊又睡過頭了,我總不能放牠在那邊睡覺,如果被抓去賣掉了怎麼辦?」墨石項鍊一陣抖動。

 

  凱里斯圖聽聞,露出尷尬的笑容,隨即聳了聳肩說:「那還真是好險,不過這也證明你沒有看錯人嘛。而且除了雪羊偶爾會睡過頭之外,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不是嗎?」               

 

  這時一陣強風吹來,眾人齊齊望向右側,只看到兩個人影如同紙片般隨風飄來,在落地又造成一股旋風。

 

  「說人人到。萊塔啊,你們該不會在小屋那裡等了──」

 

  凱里斯圖正笑著向對方搭話,一把匕首卻抵住了他的脖子。那人掀開斗篷,露出一頭黑色長髮,美麗的臉龐左邊紋著一對翅膀,另一名男性有稜有角的臉上同樣刺著羽翼,這兩人似乎就是林鬱進城時看到的旅人。

 

  「你把白蘋帶去哪裡了?」那名女子惡狠狠地盯著凱里斯圖。

 

  凱里斯圖微微後仰,面不改色地問:「白蘋?妳是說那個刺青師嗎?」

 

  「明知故問。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離開白蘋身邊?說!她在哪裡?你什麼時候投靠血鷹的?」

 

  看著對方殺人般的眼神,凱里斯圖皺起眉頭,思考了片刻說道:「不,我不知道她也在納瑟,只是單純因為你們在附近,所以才請你們去保護我們的候選者。至於妳說的刺青師,我不知道你們有任務在身啊。」

 

  「還裝傻!知道我們會臨時離開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等一下。」林鬱微微皺起眉頭,看著面色不善的女子,遲疑地問:「你們說的那個人,是不是一個女生?還會召喚奇怪的生物,像是……一隻電鰻?」

 

  「你有看到她?她現在在哪裡?」那名女性緊張地回過頭,匕首差點就劃過凱里斯圖的脖子。

 

  「我不知道,那時只看到一群人正在追她。」林鬱頓了頓補充道:「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叫做列伊斯。」

 

  「那個臉上滿是刀疤的傢伙?」

 

  林鬱點了點頭。

 

  「果然,是被血鷹給帶走了。」那名女性露出懊惱的神色,握緊拳頭,隨即又轉向凱里斯圖,忿忿地說道:「快說!她到底在哪?」

 

  凱里斯圖趕忙揮了揮手回答:「萊塔啊,我說過了,不是我。我和王崇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妳不是很清楚嗎?」

 

  林鬱望向王崇,卻看到王崇避開了自己的視線。不過從他的神情看來,似乎也有些不太對勁。

 

  「除了你,有可能知道白蘋被藏在哪裡的,也只有──」

 

  「納瑟的城主。」凱里斯圖接下她沒說完的話。「他們有個魔法師,可以觀察納瑟境內一切的變化。」

 

  林鬱想起了菈琪,她的能力似乎符合凱里斯圖所說的。

 

  「尼古拉那個癡肥的傢伙,竟然有膽跟自由之翼作對!我現在就去宰了他!」名為萊塔的女性氣沖沖地轉身就要走,卻被同伴給一把拉住。

 

  「現在我們還是先去通知其他人,想辦法在對方回到血鷹王城之前,先行攔截他們。」他的聲音十分低沉。

 

  萊塔瞇起眼睛,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回過身一把搶手凱里斯圖手中的藍色小包。

 

  「等等!這裡面的朗克比我欠你們的還多啊!」

 

  凱里斯圖想要拿回藍色小包,匕首卻又再度抵上他的脖子。

 

  「要不是你說有辦法把損害的賠償還清,我們也不會離開崗位。」萊塔冷冷地說,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和同行的男子拿出自由石,炸出一陣風後便飛離了村莊。

 

  「看來你似乎,不是為了我們打算啊。」王崇雙拳骨節作響。

 

  「哎呀,我沒想到他們會全部拿走嘛,人總是有失算的時候,不是嗎?」凱里斯圖雙腳向後退了兩步,故作鎮定地說道:「我突然想到還有件事情沒辦完,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他轉過身搖了搖已經睡昏頭的雪羊,卻發現雪羊怎麼搖也搖不醒,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王崇兩眼冒火地停在凱里斯圖身後。

 

  

 

  8.2

 

  

 

  在被修理一頓之後,全身發痠的凱里斯圖一臉沮喪地坐在雪羊身旁,王崇也終於出了口氣,前去洞窟將王托、森羅萬象他們給叫回來。此時已經過了太陽最炙熱的時段,樹蔭下些許的涼意,讓林鬱感到十分舒適。

 

  陪著小魅魔一個早上的王托看來精神奕奕,似乎玩得非常開心,小樹樁揮舞著雙手,雀躍地在堤西懷中胡亂叫著。里約也終於結束訓練,在妮絲和小姊弟的陪同下回到林鬱身邊。

 

  「臭馬,等我契約完成之後,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完美比例的線條,雖然我現在的肌肉已經很完美了,不論是你現在的醜八怪樣子還是以前的臭馬臉,都比不上我。」墨石項鍊飄浮在森羅萬象面前,得意地說道。

 

  森羅萬象伸出爪子威嚇性地抓了一下,不屑地回應:「不過是一堆臭石頭組成的臭石頭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哼!不要羨慕我。」墨石項鍊飛到林鬱面前,滿身痠痛的凱里斯圖也抱著怎麼叫也叫不醒的雪羊走了過來。

 

  林鬱看著凱里斯圖,兩人四目相接,在他那個模糊的夢中,彷彿有著凱里斯圖的身影。他伸出右手,三道光芒湧進他的手中,一灰一白一藍,隨即又彈射出去,化成一個個巨大的立方體飄浮在半空中緩緩旋轉著。

 

  凱里斯圖的另一種型態,是一對水藍色的耳環,就跟他耳朵上戴的那副一樣。他站在立方體中,輕輕揮舞魔杖,包圍著他的立方體就這麼緩緩溶解,接著優雅地落地,法袍的右肩上多了一個獨角獸印記。

 

  「啊啊,這感覺,真是令人落寞。」凱里斯圖憂鬱地揚起頭,林鬱所傳遞給他的感受,讓他想起了過往的某些事情。

 

  「咯咯,明明就痛得要死還裝憂鬱。」

 

  森羅萬象趴在林鬱腦袋上吐槽,不過凱里斯圖依然一臉雲淡風輕地走到樹蔭下,才偷偷地揉了揉有點瘀傷的肩膀。

 

  「師傅,沒事吧?」堤西關心地湊到凱里斯圖身邊。

 

  「去、去,別吵我。」凱里斯圖毫不領情地將堤西趕到一旁,帥氣的臉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望向還待在立方體中的雪羊。

 

  雪羊變成一個可愛的白髮小男孩,年紀看起來比王托還要小,大概只有三四歲。才一離開立方體,雪羊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著頭一歪,身子向右倒,將膝蓋捲曲起來,短褲上有著獨角獸印記,一對尖耳朵抖了抖,就這麼繼續呼呼大睡,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睜開過。

 

  剩下最後一枚立方體中,站著一個墨黑色石頭人,但是身形和先前看到時有非常大的差距。短短的手和腳,連著一顆橢圓形的小石頭,大小就跟森羅萬象差不多,石頭中間刻著一隻獨角獸。

 

  「嗯?這感覺有些寂寞呢,不過本大爺才不是個怕寂寞的人!」墨黑的石頭人走出立方體,插著腰看向趴在林鬱腦袋上的森羅萬象,得意地笑道:「哈哈,臭馬!看到我這帥氣的樣子了吧,你再過四萬個日夜還是沒辦法比過我的!」

 

  沒想到森羅萬象卻爆出一陣大笑,口水都要滴在林鬱頭上,「咯咯咯咯!你看看你!變成雪羊的便便啦!」

 

  化形成石頭人的墨石項鍊張大嘴巴,轉頭望向凱里斯圖想徵求他的意見。只看凱里斯圖也是憋著笑,不住地點頭。

 

  「啊啊!」項鍊閉起眼睛,像是在憋氣般,突然身子瞬間拉長一倍,身子變成長條形。

 

  他疲憊地睜開眼睛,再度問道:「這樣勒?」

 

  「現在更像雪羊拉出來的便便了,咯咯咯咯!」森羅萬象止不住地大笑,整個翻了過來。

 

  「什麼!」墨石項鍊承受不了打擊,兩眼一翻,呈現呆滯狀態。

 

  「咯咯咯咯咯!咯咳咳咳咳咳咳!」森羅萬象笑道岔氣,在林鬱頭上一陣亂咳。

 

  「現在既然契約結束了,那就來吃飯吧。在前往薩德平原的路上,可沒東西好吃呢。」妮絲勾著里約的手臂笑道,指揮小姊弟前去抓住林鬱和王崇的手,想要多爭取一些時間陪著里約。

 

  王崇望向林鬱,見他輕輕點了點頭,一票人便走向不遠處的小木屋。

 

  「等下慢慢吃,在還沒把接下來這段時間的份吃夠之前,你可不能離開餐桌喔!」
「好、好。」

 

  聽著里約和莉絲兩人的對話,林鬱走在他們身後,卻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問向一旁的凱里斯圖:「話說,那個小女孩,也是你派來的嗎?」

 

  在他模糊的記憶中,待在旅店的那晚,似乎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林鬱記不得她的臉,也想不起來身旁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人,不過隔天早上王崇等人都沒有提到這件事,於是林鬱也沒主動提起。

 

  凱里斯圖微微皺起眉頭反問:「小女孩?哪個小女孩?你是說那個小魅魔?」

 

  「沒事。」林鬱見凱里斯圖也不清楚,便止住了這個話題。

 

  凱里斯圖狐疑地看著林鬱,走了幾步,又問了一次:「什麼小女孩?」

 

  「可能只是我睡昏頭了。」林鬱搖了搖頭,走進小木屋中。

 

  凱里斯圖停在門口,眉頭整個皺在一起,照目前為止,一切大致上都照著他的安排進行,只是裡面可沒多出個小女孩來。隨後凱里斯圖走入小木屋,關上門,門內再度傳來他的聲音。

 

  「什麼小女孩啊?」

 

  

 

  8.3

 

  

 

  吃過午餐之後,林鬱和里約坐上了快浮,其他的戰棋都被他收回了潛能區。

 

  此時在林鬱手腕處飄浮著的戰棋已經有八枚,加上一旁坐在快浮駕駛座的里約,他現在有了九名同伴,才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多久,便湊齊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戰棋。不過除了小樹樁之外,都是在凱里斯圖的安排下加入的,剩下的二十一名戰棋,還有著漫長的尋覓。

 

  「要活著回來喔!」莉絲在里約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接著退後兩步,讓里約駕駛的快浮可以轉向駛出村子。

 

  里約向村裡的村民們揮了揮手,微笑地看著莉絲和小姐弟。小姐弟兩人都噘著嘴,有些生氣里約為什麼不帶著他們一起走,但又捨不得里約,只好嘟嘴望著里約駕駛的快浮離開村莊,身影越來越遠。

 

  「接下來呢?」林鬱問道。

 

  「凱里斯圖說,『岩蛇國度』是雙子的所在地,離這邊還有些距離。我在上次的戰方爭奪中有看過他們的表現,如果這兩人加入,要打進爭奪圈會簡單許多。」里約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蜿蜒的山路。

 

  突然間「碰」的一聲,快浮後面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到,里約緊急煞車,將快浮停下。林鬱回過頭,才發現小魅魔正一屁股坐在快浮後面。

 

  「為什麼不等我?」小魅魔淡粉色的小臉無辜地看著林鬱。

 

  「這個……我們不是要去玩啊。」林鬱尷尬地回應。

 

  原本林鬱也想過是不是要將小魅魔納入戰棋的行列,她的能力在戰略運用上或許能有所發揮。但是凱里斯圖卻對他說,這個小魅魔不過是誕生幾千個日夜的魔物,不曾成為戰棋,若是貿然讓她加入,對她或許不見得是件好事。

 

  「可是……小哥哥說會陪我玩的!」小魅魔再湊近了些,兩顆明亮的雙眼緊盯著林鬱,深怕一眨眼林鬱又跑掉了。

 

  「這個……」

 

  林鬱看向里約,想要向他求救。沒想到里約卻一臉無所謂地微笑道:「既然她想跟,那就讓她來吧,她的能力或許對我們很有幫助。」

 

  林鬱遲疑地看了看里約,又看了看小魅魔。

 

  「我會乖乖的……不會貪玩……」小魅魔嘟起嘴,淚眼汪汪地看著林鬱。

 

  林鬱盯著小魅魔的眼睛,腦袋感到有些恍神,正要點頭答應,身旁的里約卻一把捏住林鬱的臉頰,痛得他瞬間清醒。

 

  「不准再胡亂施展魅惑,聽到了嗎?」里約像是在教著自己的小孩般,盯著小魅魔說道。

 

  「知道了啦。」小魅魔一臉無辜地低下頭,「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們一起走嘛,一個人待在森林裡都沒人陪我。」

 

  林鬱看著表情寂寞的小魅魔,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妳可以加入我們。」

 

  「耶~!」小魅魔一聲歡呼,張開雙手抱住林鬱的脖子。

 

  林鬱被小魅魔緊緊抱住,卻沒有感覺任何尷尬,心中倒是多了一股暖意。在面對小魅魔和所屬於自己的戰棋時,原先一直存在的疏離感,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不少。

 

  「不過如果妳肯乖乖的不亂施展能力,晚上休息時我再將妳收為戰棋。」

 

  聽到這條但書,小魅魔沒有半點猶豫,立刻開心地回答:「好唷!」

 

  「妳有名字嗎?」林鬱問道。

 

  小魅魔噘著嘴,搖了搖頭。

 

  「那……或許我們得要幫妳想個名字……」

 

  里約看到林鬱為了替小魅魔取名而苦惱的樣子,笑著提議:「叫莉潔羅如何?這是莉絲母親的名字,她也是上一任的村長。」

 

  林鬱看向小魅魔,只見小魅魔不住地點頭。

 

  「那就叫莉潔羅吧。」

 

  「耶~!」小魅魔一聲歡呼。

 

  「走吧。」里約笑著,再次啟動快浮。快浮緩緩地從地面浮起,莉潔羅擠在里約和林鬱中間的小空位,一臉開心。

 

  「走囉!」小魅魔莉潔羅雀躍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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