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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飛到半空中,育平似乎想要再往上攀升,可是沾到晨瑋鮮血的地方不斷地冒出灰煙,育平肩上的翅膀有點萎縮,在幾次吃力的上升卻失敗後,育平開始往下飛,看來是想先找個房頂休息。

 

  此時我看到了阿源的那台黑色福斯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駛來,育平似乎也發現到了,加快了俯衝的速度,筆直地朝向阿源的車子飛去。

 

  接著「砰」的一聲巨響,育平雙腳直接踩在黑色福斯的引擎蓋上,他懷中的晨瑋向前一倒直接撞上防風玻璃。車子緊急煞車,育平和晨瑋向前飛去,在落地那千鈞一髮之際,育平肩上的翅膀又拍動了一下,他一把拉住頭朝下要撞上地面的晨瑋,轉了半圈用自己的身子互助對方,兩人跌落在地翻了兩圈。

 

  車內的阿源和秀琴、阿凱打開車門衝了出來,奔向育平和晨瑋。

 

  「你們不要命了啊!?」阿源大喊著跑到兩人身旁蹲下,檢查著他們的傷勢。

 

  「我……還好,只是剛落地時腳好像骨折了,還有肋骨大概……呵呵……咳咳……當警察真爽。」育平笑著咳了兩聲,用手撐起身子向旁邊稍微移動了一些,讓晨瑋躺在地上。育平離開晨瑋後我才發現,那些沾在育平身上的鮮血彷彿被蒸發一樣,此時只剩一片凝固的紅褐色在他的右肩和右腹,而此時也不再有灰煙從他身上冒出。

 

  「他跑去找對方了吧!?」阿源著急地確認晨瑋的傷勢,片刻才鬆了一口氣:「還活著,得先把他的血止住。」

 

  說完阿源便脫下自己的外套,綁住晨瑋那隻斷臂。

 

  「源哥,現在怎麼辦?先帶他去醫院吧?」秀琴在一旁詢問。

 

  「不。」阿源搖頭:「我認識一個醫生,我會帶他們過去,妳和阿凱趕去會場和其他人會合。」

 

  「源哥,不需要我們幫忙嗎?」阿凱追問。

 

  「你們去吧,我得先跟你們說聲抱歉,在這個階段知道他行蹤的人越少越好。」阿源一把將晨瑋扶了起來。

 

  育平掙扎地坐了起來:「我也要跟去。」

 

  「我就說──」

 

  「怎麼說人都是我救來的,而且我也要去看醫生啊,把我一起帶去不是順便嗎?」育平肩上的翅膀萎縮了不少,此時只剩下第一次看到時那般大小,不過仍然讓育平緩緩帶起身子,而且雖然他同樣受了不少傷,但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不如剛才沾上血液時那般痛苦。

 

  「好吧,你也跟來。」阿源似乎不打算跟育平爭辯下去,於是便妥協了,扶著晨瑋緩緩走向車子。

 

  「那個翅膀……」一旁的秀琴訝異地看著跟在阿源身後的育平。

 

  阿凱輕輕地點了點頭:「妳沒有和特處組的合作過吧,他們確實都還蠻『特殊』的。」

 

  「現在呢……?」秀琴遲疑地看向阿凱。

 

  「源哥既然要我們去會合,我們就過去吧。」

 

  看著秀琴和阿凱離去的背影,阿源此時也已經將晨瑋放到後座,育平同樣坐進後座,我便不客氣地鑽進了前面的副駕駛座,等阿源從車外繞了一圈,坐上駕駛座,接著直接在巷口一個大迴轉,朝著剛才來的路駛去。

 

  

 

  十幾分鐘後,我們停在一個偏僻的住宅區。這個住宅區都是一些兩層樓的矮房,旁邊有一個大型垃圾場,空氣中充滿了垃圾腐敗的味道。

 

  「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找醫生?」育平狐疑地協助阿源將晨瑋抬出車子。

 

  「醫生……就在……這裡。」阿源吃力地將晨瑋扛在肩上,然後便領著育平走向其中一棟房子。

 

  這裡的房子外面都有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則用斑駁的圍牆和大鐵門擋著,這棟房子也不例外。

 

  阿源騰出一隻手按向鐵門旁的門鈴,接著便倚在圍牆邊,額頭上有些冒汗。晨瑋在他肩上一動也不動,不過古劍還是牢牢地握在手中,在剛才來的路上,育平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他的手扳開。

 

  過沒多久,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緩緩地推開了門。

 

  「阿源?怎麼啦?欸,這孩子是怎麼了?快進來,快進來。」老人將門推開,此時我才發現老人雙手都拄著拐杖,他的雙腳並沒有穿著鞋子,一條灰色長褲隨著他的移動微微前後搖擺,那雙腳就這麼藏在長褲裡面,連根腳趾頭都看不到。

 

  老人在前面領路走進了房子,看他那移動的速度甚至不比扛著晨瑋的阿源慢。

 

  走進了屋內,老人示意要阿源將晨瑋放到客廳的長桌上,接著轉頭看向最後進門的育平:「小子,把你的老鼠收好,不要跑去偷看其他地方。」

 

  育平一愣,笑嘻嘻地放下靠在耳邊的左手。

 

  「別笑,你的狀況不會比他好多少,等我處理完他在來處理你。」說完,老人便扔下呆住的育平,拄著拐杖走到長桌旁的一張椅子坐下,接著將一對拐杖靠在桌邊。

 

  我打量著這個房子,雖然說我們現在正在客廳,不過光線卻十分昏暗,窗戶的毛玻璃似乎貼著什麼,照進來的光十分有限,從裡面一點也看不到屋外的狀況。

 

  牆壁掉漆十分嚴重,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重新裝修,通往二樓的樓梯積了厚厚一層灰,彷彿很久沒有上去過。

 

  老人解開了綁在晨瑋斷臂處的外套,接著輕輕地搖了搖頭:「手呢?有帶來嗎?」

 

  「沒有。」育平走到另外一張椅子坐下:「那時候太危急了。」

 

  「可惜了,如果有帶來,我能幫他接回去,只是現在看來,只能封住這隻手的經脈。這對他的身體很傷,不過也只能如此了。」

 

  老人用那結實的手將自己的身體撐到桌子上,坐在桌緣後從懷中摸出一套針灸用的長針,攤在桌子旁,接著抓起晨瑋握著古劍的手,試著要將手扳開,不過試了兩次後便放棄了,轉而握住他的手開始把脈。

 

  我注意到老人從懷中掏出的那套針灸用的長針,每一隻長針的末端,都鑲著一顆和育平手上那枚戒指一樣的紅寶石,小了許多,但裡面一樣都透著詭異的綠光。

 

  「欸……這孩子……」老人訝異地抬起頭看著站在一旁的阿源。

 

  阿源趕忙向前兩步問道:「怎麼了?」

 

  「這孩子的壽命……剩下不多了呢……最多不會超過十年。」老人皺起眉頭,看向晨瑋手中握著的古劍:「這把劍……也是古物吧?而且年代應該十分久遠了,誓約的能量十分強大,這孩子的五臟六腑甚至比我這老人家還要衰弱。」

 

  「古物?秉爺你的意思是?」阿源疑惑地看著被他稱為秉爺的老人。

 

  秉爺輕輕地點頭:「你們幹警察的,不是很常碰到這些事嗎?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阿源搖了搖頭。

 

  「古物,就是古代匠人所製造的器具,我們都是這樣稱呼它的。」育平在一旁說道:「不過我們所說的古物,並不是尋常的古董,每一件古物裡面,都鑲有一顆紅寶石。這些紅寶石有奇特的能量,能讓擁有者具備不平凡的能力,像我就是如此。」

 

  育平伸出手,向阿源展示了他右手帶著的紅寶石戒指:「據說這些古物中鑲嵌的紅寶石,都是在古時某一次挖掘中挖出來的,總共的數量有多少並不清楚,畢竟我並不是很清楚這些東西的歷史,只是從我們特處組的組長輝哥那多少聽到了一些。聽說有些人還會將現有的古物敲碎,將之製成新的器具,但對我來說,那些事情太複雜了,我聽一聽就睡著啦。」

 

  「古物的能量不是從寶石來的。」秉爺輕輕地說道。

 

  「喔?」育平疑惑地看向秉爺。

 

  「小子,雖然你那枚古物看來也有段歷史,不過它並不是你繼承而來的吧?」秉爺抽出一根鑲嵌著紅寶石的長針,扎進晨瑋握著古劍的手腕,接著輕輕地捻著,長針就如同滑入溝渠般沒入手腕一節。在這個瞬間,晨瑋的手突然鬆了開來,古劍的劍柄就這麼掉到桌子上。

 

  秉爺瞧了瞧這把古劍,在劍柄的第二節有一塊小小突出的紅點,裡頭也透著詭異的綠光:「連寶石都埋得這麼深,看來這個匠人也是一番巧思啊,只可惜……竟然用這種代價來影響擁有的人,真是禍害,禍害。」

 

  「秉爺,我不懂你的意思。」阿源問。

 

  「製作古物是一套古老的技藝,這些古物之所以能讓擁有者具有奇特的能力,是因為在製作時封入了匠人本身的靈魂。當你做出一樣古物時,同時也代表你的命已經與這樣古物融為一體,封印在寶石之中。像我這套針,就是我的祖輩犧牲了十二個宗族內的人所製作出來的。」秉爺將第二支長針插入晨瑋的斷臂,原本已經止住不少的鮮血卻又湧了出來。

 

  「別擔心,這是廢血,留在身體反而有害。」秉爺解釋,接著將第三根針插進左肩:「等這些血流完了,我再替他把多餘的部分給切除。」

 

  「秉爺,你剛說的禍害是什麼意思?」阿源追問。

 

  「喔對,呵呵,人老了,有時候剛講到一半的話都會忘記。」秉爺苦笑,將第四根針插進晨瑋的喉頭,鮮血緩緩從他的嘴角滲出。「在將靈魂封入寶石後,匠人會在死前,將最後的意識注入古物之中,讓古物的擁有者具備某種特別的力量,但這種力量並非憑空而得,是有代價的,而這力量與代價,通常都是相等的。至於是什麼樣的力量,以及付出怎樣的代價,就是匠人那最後一絲意識所決定的了。」

 

  「所以我說製造這把古劍的匠人害人不淺!我並不知道他可以給這孩子帶來什麼樣的力量,但卻讓這孩子的生命損耗成這般地步。」秉爺皺著眉頭,稍微移動身子,在晨瑋撕裂的小腿上扎了一針。

 

  「秉爺,那你……」阿源看著秉爺熟練地替晨瑋又扎上兩針。

 

  「我?你看看你,帶人來了好幾次,也沒見你問過我這雙老腿究竟是怎麼回事。」秉爺伸出手朝阿源輕輕一揮:「開玩笑的,我知道你忙,每次帶來的都是這種要死不活的人,光擔心案情就夠你受的了。」

 

  「真是抱歉啊秉爺,等這次案子結束,我再帶家裡的孩子來陪陪你。」

 

  「好好,這樣就好。」秉爺在晨瑋胸口插下第十根針。

 

  「我這雙老腿啊,就是這套針害的。」

 

  秉爺將手伸向褲管,拉起來讓阿源和育平看看。看到這畫面我都倒抽了一口氣,秉爺的腿彷彿萎縮脫水的菜梗,只有一層皮黏在骨頭上,而骨頭也彷彿發育不良的小孩子般,十分地不成比例。

 

  秉爺嘆了口氣,替晨瑋扎下第十一根針:「唉……不過我一點也不怨它,畢竟這是我的選擇。在得到這力量之前,我們都是有選擇的,是吧?小子。」

 

  育平點頭。

 

  「你呢?小子?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不能洗頭嗎?」秉爺打趣道。

 

  「水。」育平緩緩地說:「雖然跟別人說我的制約不太安全,不過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對我有害吧?我只要碰到水,力量便會開始喪失,而且很痛喔,比挨拳頭還要痛。」

 

  難怪育平的頭髮總是油膩膩的,原來不是不想洗,而是不能洗啊。剛才沾到晨瑋的血時如此痛苦,看來應該也是這個原因。

 

  「水啊……真是特別,你也不能喝水嗎?」秉爺緩緩將身子拉到晨瑋的頭旁邊。

 

  「是啊,不過我也不用喝水,只是吃東西也只能吃餅乾就是了,微量的水分似乎對我不會有影響,不過淋雨什麼的,我可就沒辦法了。」

 

  秉爺點了點頭,將最後一根針抽出來,用手摸了摸晨瑋的頭,接著將長針直接插入他的頭頂,一直捻著針,直到剩下最後一節鑲嵌著紅寶石的末端。

 

  「好了,他也該醒了,不過照他這損傷的程度,大概又會昏過去吧。」秉爺坐直身子,看著昏迷中的晨瑋。

 

  才剛說完,晨瑋便微微地張開眼睛,嘴裡咕囔了一句,接著果然如秉爺所說的,又再度昏了過去。

 

  「他剛說了什麼?老人家我聽不清楚。」秉爺看向育平。

 

  育平皺起眉頭:「他好像說了『沛依』,是某個人的名字吧?」

 

  「佩儀。」阿源肯定地說:「他在喊他女朋友的名字。」

 

  「哎呀……小小年紀就逞兇鬥狠男歡女愛。」秉爺搖了搖頭:「真是好傢伙,我年輕時也是如此。阿源啊,不如你去把他的小女朋友接來吧,再過一兩個小時他就會醒了,有個熟悉的人陪著,對他來說也比較好。」

 

  「可是……」

 

  「別可是啦,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讓我看一下年輕人恩恩愛愛的,回味一下也不行嗎?」

 

  「……好吧,秉爺,那我去把佩儀帶來。」

 

  秉爺微笑地點著頭,抓起靠在桌旁的拐杖,離開了桌子走到一旁,看向育平:「至於你,小子,跟我來,看你的臉色就知道血氣十分不足。不過我想你既然不能喝水,那血應該也流不了吧,過來給我看看。」

 

  「我死不了啦。」育平回答。

 

  「你剛不是還說要來找醫生看看?秉爺說了就是,你還是乖乖聽秉爺的話吧。」阿源掏著口袋中的鑰匙。

 

  「好啦好啦,反正看看也不會死。」育平有些不耐煩地站起身,跟著秉爺走向客廳另一邊的小桌。

 

  阿源找到了鑰匙,低頭看著昏睡中的晨瑋,眉頭深鎖,輕輕地嘆了口氣,接著走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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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RuSiR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