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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在搜索的過程中,發現了一盒完整的蛋捲,這讓我跟小獅相當高興。因為蛋捲這東西,雖然過去在隨便一家超商都買的到,不過現在要吃到一盒完整沒有碎裂的蛋捲,可是比烤全雞還珍貴。說實在的,蛋捲就是要完好的一塊塞到嘴裡,然後一邊嚼還要一邊擔心碎屑掉到地上,這才算是在吃蛋捲啊!

 

  只可惜,當我們小心地帶回安全屋後,才發現這盒蛋捲上面的保存期限早就過期了。不只如此,它的味道也過期了,聞起來就像是發霉的粉餅。

 

  關於小獅,我想等之後再來好好介紹她吧。她是我們隊伍中最年輕的女孩,只有十一歲,不過當她發起狠來,街上的活屍就跟綿羊一樣。或許誇張了點,不過在她面前,我的確就像是一隻手無寸鐵的綿羊。

 

  在這裡就先不提她了,因為現在擺在桌上的過期蛋捲,讓我回想起了一些過往。

 

  

 

  那是在我離開租屋後沒多久的事,也可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應該比碰到罐頭先生再早一點,我也還不認識阿姆。

 

  依稀記得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到處逃竄的倖存者(雖然現在好像也沒進步多少),只要弄到幾天份的食物,便想盡辦法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最慘的一次,甚至躲進巷子口的大垃圾箱,在那整整躲了三天,其實如果不去在意那難聞的氣味,裡面倒是還蠻舒服的。不過也可能只是我躲的那個垃圾箱中,沒有塞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然而到了糧食即將消耗光,或是飲料已經喝完,我又得再度動身。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會趁活屍被其他動靜吸引時,趕緊衝進超商中,隨便抓幾把,然後再快速離去,但是在過程中,也時常碰到十分驚險的狀況。簡單來說,我覺得我能活到現在,運氣還是佔了九成的決定性因素。

 

  剩下的一成原因,就是我總是孤身一人。

 

  當然,在這段奔逃的初期,我還是碰到不少可以稱做是「夥伴」的人,只不過我們之間關係的緊密程度,大概只有高中在廁所一起抽菸躲教官的程度。兩者差別在於,被教官抓到是一支大過,累積三次保送退學,而被活屍抓到,一次就直接從這短暫的人生中退場。寫到這裡,我都開始懷念起高中那段犯點小錯還可以被原諒的日子。

 

  總之,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我在那段日子一直奉行的準則,我沒有必要為別人付出自己的生命,而對方也是一樣。如果幫得了對方,我可能會試著冒個險,但通常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不過少數幾次,還是有犯傻的時候,甚至是為了一個旁人眼裡一點也不重要的東西,譬如說,一盒蛋捲。

 

  

 

  那一天,我正從加油站的公共廁所裡出來,前去尋找食物。我不是去上廁所,而是在那已經躲了一個禮拜。

 

  其實我特別偏好這種半開放式的地方,因為你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外面的狀況,如果有其他倖存者經過,可以趁他們把活屍吸引走時,趕快到附近的超商拿東西,有時候甚至還可以多拿兩本小說,外面透進廁所的光正好可以讓我看看書。

 

  不是說我有那種閒情逸致,而是當你一個人躲在什麼事都沒辦法做的小空間中,有本小說或是漫畫可以看,絕對是一種救贖。

 

  至於到了晚上,只要在外面放幾個空罐子,便可以清楚地掌握附近有什麼動靜。就像人不會無端湧進廁所(除非集體腹瀉或是要堵人),活屍也不會莫名其妙跑到廁所來找我聊天,所以其實這種地方真的蠻安全的。(只是得選間沒使用過的,或是水槽裡還有留點水的廁所,不然那真是會熏死人。)

 

  雖然你可能覺得那種堡壘式的安全地點比較好,我也這麼覺得,不過這種地方可不是三步就能找到一個,而且有時候也並不是那麼安全。這就等之後有機會再提了。

 

  一不小心又寫太多廢話。反正呢,那一天我在廁所裡聽到汽車駛來的聲音,於是就從廁所走出來,站在門口稍微查看外面的動靜。

 

  在外面的,是兩對看起來像情侶的大學生,開的車還不是普通的好,BMW,兩個女生身材好穿得又很辣,男生個子都很高,一個頭髮有點長,另一個則是理著平頭。

 

  不用疑惑為何我記得那麼清楚,因為這四個人,真他媽的該死!

 

  通常我是不會讓自己文句裡的髒話超過兩個字,可是他們如此卑鄙下流無恥可恨,我多罵他們幾句都還划不來!

 

  真是太可惡了,但我也只能在這本記事裡罵他們。事實上我想他們那種險毒的個性,在這道德淪喪的世界裡,應該可以活得很好。

 

  其中那個長頭髮的,我就叫他長髮仔好了,因為他沒有其他可以讓人挑剔的地方,手上還戴著看起來就很名貴的錶,真是個不公平的世界。

 

  那時他跟他的女伴正要來廁所,為了保險起見,不會被當成活屍轟死,我並沒有躲回廁所中,加油站的休息室又有點遠,於是我選擇光明正大走出去。當然我的身體有一半藏在屏風後面,右手反手握著藍波刀。

 

  不要以為我是個寫小說的,就手無縛雞之力。或許這麼說也沒錯,不過當你手上有刀時,也不需要太多力氣。

 

  更何況我當初為了寫一部武俠小說,還特地去武館見習了幾個月,雖然我都只坐在旁邊看(自從有一次心癢上場對練,被扭傷手後我就再也不敢上去了),不過用看的也讓我學到了很多。

 

  像是反手握刀,可以更快速的抹掉對方脖子,在敵人伸手試圖抓住你時,手臂內側的大動脈也是很好的下刀處。

 

  不過我也只是知道而已,其實我根本還沒拿刀捅過活人,不是沒有必要,就是對方手裡拿有槍。

 

  早知道這四個混蛋這麼可惡,我應該在車上就先捅他們幾刀。

 

  

 

  一想到他們就讓我生氣,我想我還是快速地結束這段好了。

 

  總之他們先對我釋出了善意,在他們上完廁所後,甚至請我跟他們一起上車。聽說他們躲藏的安全地點,有很多食物,甚至還有發電機,可以洗個熱水澡。我想他們在這部分應該沒有騙我,因為我還可以回想起其中一個女的長髮飄逸時的髮香,真是可惡的紈褲子弟。

 

  然而當我傻傻的跟他們上車後,卻在途中被推下車,還被丟了一串不知道哪弄來的鞭炮。看著他們大笑著揚長而去,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當下是多麼傻眼。

 

  不過也沒有什麼讓我錯愕的時間,因為活屍全都被這陣鞭炮聲給引了過來。

 

  我趕忙爬起來,手臂上還有幾處被鞭炮給燙傷,離加油站已經有一段路,一時之間我只看到四面八方都有活屍朝著我衝來。

 

  這時我看到路邊一棟公寓的二樓,防盜的鐵窗被打了開來,一條繩子被拋到路面,一個男人伸出腦袋對著我大喊,要我趕快抓住繩子。

 

  這根本就是上天的恩賜。我趕忙衝了過去,一把拉住繩子,在他的幫助下,沿著牆外的水管爬上了二樓。

 

  當時我根本沒有閒暇去想,他說不定會把我救起來洗劫一空,再扔回馬路,或者更恐怖的,把我當成存糧,還有一些想到就讓我毛骨悚然的事。

 

  不過這一切都沒發生。

 

  救我的是一個好心的父親,甚至在他那間屋子裡,除了他的老婆和小孩,還有另外三個同樣受到他幫助的路人,兩個女的一個男的。

 

  這個父親已經五十多歲,跟我爸都快要差不多的年紀了,我叫他陳大哥,他有著一種貨車司機特有的豪爽氣質。

 

  他的老婆也十分漂亮,四十歲左右,看得出來年輕時一定很受歡迎。只是,他的兒子,有中度的智能障礙。

 

  在這個活屍滿街走的城市中,帶著他的妻小離開屋子,根本就是自尋死路,所以他們一直都待在屋裡。就算收音機收到附近有安全地點的訊息,他們也不曾試圖離開過。

 

  然而不只是如此,就如我剛說的,在這種自顧不暇的狀況下,他們還會搭救危急的路人,而我也是其中一個。

 

  你說,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因為一盒蛋捲而死?

 

  

 

  在我借住他們家又過了幾天,正好碰到了陳大哥的兒子二十歲生日。他兒子凱凱是一個很和善的「大孩子」,很喜歡聽我說故事,身高跟我差不多,有點胖,不過笑起來十分討喜。

 

  陳大哥和他老婆對待他就像是在對待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一樣,而其他三個被救的路人也對凱凱很好(我已經忘了他們的名字)。在那幾天其實過得非常開心和安穩,屋子裡囤積了大量的米、罐頭和飲料,半年甚至一年都不用讓人為此擔憂。(還有啤酒!)

 

  不過卻已經沒有半包零食,而凱凱非常喜歡吃零食,尤其是蛋捲。雖然這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在這種能吃飽就已經十分好運的世界裡,挑剔是一種罪過。

 

  然而在那一天,凱凱生日的那一天,卻因為他的一句「蛋捲」,讓陳大哥再也沒辦法回到這間屋子。

 

  

 

  那天陳大哥一大早,便從屋子的小倉庫內拿出兩年前就已經買好的卡通錶,還是迪士尼的,想要當作凱凱二十歲的成年禮物。

 

  戴上手錶的凱凱卻不喜歡有東西一直黏在他的手上,幾次反覆後陳大哥和他老婆也放棄了,陳大哥隨口問了凱凱一句:「那你想要什麼當禮物?」

 

  「蛋捲~!」

 

  半個小時的討論過後,我和另外一個男的,便陪著陳大哥離開了屋子。

 

  附近有一間中型超市,我們預想著那邊應該可以弄到幾盒蛋捲,甚至是其他零食,於是便謹慎地朝著那間超市前進。

 

  中途也曾繞進兩家便利商店,不過裡面不知道是活屍破壞,還是被人洗劫,全都亂得不像樣,我們只找到一盒被壓碎的蛋捲,但是陳大哥堅持,在他兒子的二十歲生日,至少要拿一盒像樣的蛋捲當禮物。

 

  雖然我很想跟他說,疫情都已經失控到這種程度,無論過幾歲生日都沒意義了,能活著就好。不過看到他一副不容分說的樣子,我怕再勸下去,說不定他會要我們先回去,只好閉上嘴。

 

  其實我在當下,理智就一直提醒著我,回去!回去!為了一盒蛋捲犯傻,真的太不值得了。

 

  然而我還是跟著他們到了超市的門口。

 

  超市裡有幾個活屍正在遊蕩,不多,三四個而已,如果在不驚動其他活屍之下,連我都有把握用手中的藍波刀一個個解決掉他們,只要夠小心。這些活屍向來都只是靠數量,還有那可怕的傳染力取勝而已。

 

  於是我們摸進超市,在三人合作之下,悄悄地把這幾個活屍放倒,接著由我拿了幾盒蛋捲,小心翼翼地放到袋子裡,而陳大哥和另一個人,則到處拿了些東西,裝得滿滿兩袋,然後我們安然無事地離開了超市。

 

  

 

  一路上風平浪靜,散亂的街道就像是電影布景,只是演員都正在休息。我甚至稍微放鬆了些,還能去注意不要撞到袋子裡的蛋捲。

 

  不過,就在我們快要轉進那間屋子所在的地方前,那台該死的BMW又出現了。而且比上次還要誇張的是,他們甚至把引擎還是消音管做了改裝,一路上引擎聲吸引了一大堆活屍的注意。

 

  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活屍引來我們所在的地方。在經過我們身旁時,甚至還從車子裡丟出一瓶沒喝完的可樂,潑得我滿身都是。

 

  一看情況不對勁,我們就已經開始跑了,但巷內卻湧出更多的活屍。

 

  跑在我後面的那個男的被活屍抓到,而陳大哥,他卻回過頭推開那個活屍。

 

  在那個當下我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為他們掙脫了,就跟在我身後。但當我一回頭,才發現他們兩個已經被活屍團團圍住。

 

  我摀住了耳朵,不敢去聽後面傳來的哀號聲,大步跑過轉角,閃過朝著我撲來的活屍,袋子卻被勾住,整個袋子被撕開,蛋捲掉了一地。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我竟然回過身彎下腰,撞開最近的那個活屍,抓起地上一盒蛋捲,然後死命跑向公寓大門。

 

  喘著氣跑回公寓前,我用力踢向公寓大門左下角的凹槽,門內傳來「咖咑」兩聲,大門瞬間敞開。接著我衝進大門內,一把將鐵門給甩上,撞擊聲不斷傳來,我卻已經沒有半點害怕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哀戚。

 

  這大門的鎖很好吧,我甚至不需要鑰匙開門。如果陳大哥還活著,說不定現在他會跟我們團隊裡的大目處得很好,整天在那研究機關和陷阱。

 

  只可惜他實在太傻太笨人太好,如果他沒有回過頭去救人,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沒有為了這該死的蛋捲以身犯險……

 

  

 

  回到屋子裡,看到只有我一個人,陳大哥的老婆也沒有哭,但我想只是因為凱凱在她身旁。

 

  在將蛋捲交給凱凱後,凱凱卻沒有很開心,第一句就問:「爸爸去哪裡了?」

 

  我真的無法回答。

 

  「爸爸他又去上班啦,這次可能又要很久才會休息囉。」

 

  聽著陳大哥老婆故作輕鬆的語氣,我心裡滿是歉疚。說不定我當時有注意到的話,還能及時拉開他,說不定他們又會一家和樂,說不定……

 

  不過當凱凱打開那盒蛋捲時,我終於忍不住,摀著自己的眼睛,坐躺在沙發上,久久無法開口說半句話。

 

  裡面的蛋捲已經碎成十幾塊。

 

  

 

  在幾個禮拜後,我們碰上了掃街團,就是廣播中那個安全地點,派出來的搜救部隊。而在討論過後,我們決定加入他們,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有時候我還是會懷念陳大哥,畢竟他是少數我看過,如此為他人付出的好人。不管是為了他的兒子,為了我,為了素昧平生的人,最終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他認識我爸,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還記得我爸在我二十歲生日,當我跟他討要成年禮物時,他只留給我四個字當作禮物:「自己去買。」

 

  當然,沒有給我半毛錢。

 

  

 

  只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如果改天讓我再碰到那幾個人,我一定要叫老大直接轟了他們的車,反正他對這種爛人是不會手軟的。

 

  唉,希望陳大哥的老婆和兒子,現在還好好地活在這城市某一個安全的角落,這樣我想陳大哥應該也會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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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RuSiR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