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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寫完上一篇的事情後過沒多久,狀況發生了。

 

  那時我正坐在走廊的地板上,鋪著毯子的地面還是有點冷,不知道為何半夜天氣突然轉涼,還好禦寒的衣物十分足夠,否則要撐過去真的有些困難。

 

  Lisa和老大換班後,在我旁邊坐下,她同樣從教室裡拿了張毯子出來。

 

  她和我一樣,睡不著,不過對她這樣受過嚴格訓練的人來說,就算一兩天不睡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二樓用椅子和屍體堆出來的障礙也已經被突破,只剩三樓大目設置的防護措施將活屍隔絕在複雜的流刺網外,這種情況下實在不適合躺下來呼呼大睡。

 

  我和她就坐在走廊上,聊起她的事情。她說她有一個弟弟在台北的美國學校讀書,疫情爆發的時候死了,或者該說是失蹤了,畢竟沒人可以開出死亡證明,但是她的弟弟有嚴重的氣喘,存活機率實在微乎其微。

 

  她在說這段故事時,並沒有半點難過的神色。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堅強的女性,雖然我們的年紀相仿,不過她對於任何事情似乎都波瀾不驚,看得十分淡然。

 

  印象中她曾提過在美國時,一直都是負責處理特殊案件,或許在疫情爆發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活屍不是幻想中的怪物,只是她也沒有透露太多。

 

  我對Lisa一直都很有好感,不只是因為她的外貌十分吸引人,而是她總是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息,好的那一種。再加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崇拜自己的英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即便這位英雄是個女生。

 

  雖然在我們的隊伍裡,幾乎每個人都曾救過我,如果連食物中毒那次也算進去,包含教授在內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過我只對女生有興趣。小獅的年紀還太小,要是我國中就生小孩,都可以當小獅的爸爸了,所以自然而然的,Lisa便成為了我所欣賞的對象。

 

  說是欣賞,是因為我認為戀愛這種事情實在不太可能。不是說末日愛情不可能,我一直都覺得那種在末日相戀的劇情十分感人肺腑,但還是不可能,因為Lisa看起來就不會想要和我有進一步的發展,雖然我曾偷偷套出她還是單身的這件事,除了她爸之外沒有別的男人在太平洋另一端等著她,但這畢竟還是放在腦內幻想就好。

 

  即便如此,可以和她聊天一直是件愉快的事情。

 

  然而,爆炸聲卻冷硬地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事出突然,Lisa馬上起身朝著爆炸的樓梯口跑去,不過就在下一秒,另一側的樓梯口也傳出爆炸聲。

 

  我跟著Lisa跑了過去,只看到凱張翻倒在地,左手臂整個被火焰燒爛了皮膚。

 

  他掙扎著爬起來,低沉地吼了聲我聽不懂的話,接著用右手轉開了腰際的酒瓶瓶蓋,直接灑在燙傷的皮膚上面。

 

  這時候應該要趕快進到教室裡面找大目拿傷藥才對,但是凱張這個瘋子卻痛得放聲大笑,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像是一個變態殺人魔。

 

  雖然他原本就是個殺人魔。

 

  接著他舉起酒瓶,砸向一隻爬上四樓的活屍,然後拔出右腿側的小刀,衝進樓梯間。同一時刻左側也傳來騷動,幾個人放聲大叫,只是老大一聲怒吼就讓他們全都閉上了嘴。

 

  身旁的Lisa掏出槍,掩護起殺紅眼的凱張,槍聲大作,樓下的活屍受到刺激也跟著吼叫起來。幾秒後我看到阿姆揹著滑翔翼,從頂樓飛了出去。

 

  撤退行動提早開始了。

 

  

 

  只是在這種突發的狀況下,每個人都亂成了一團。原本預定的計畫,是要等明天鳩的人開坦克過來,直接輾壓聚集不散的活屍,用最簡單的方式開路,將風險降到最低。

 

  不過當時的情形,根本沒辦法支撐到早上,因為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更加不妙的事情。

 

  三樓起火了。

 

  毫無疑問這些事情都是教徒搞的鬼,被炸毀的防護措施,還有緊接而來的火苗,我曾看過他們恍若無人地在活屍群中遊走,彷彿是他們的一份子般。

 

  在當下我也想不了這麼多,耳邊聽到Lisa要我去找老大的喊叫,我的腳已經自動地跑了起來。

 

  回過神時我正聽從老大的命令,要教室裡的人把東西收拾好,從火苗竄出的另一邊樓梯口衝下去,也就是凱張正在拚殺的那一頭。只是那一端卻通往廣場,與校門是反方向,可是也顧不得那麼多,要是火燒上來,所有人都要葬送在大樓裡。

 

  一陣混亂後,想要活下去的想法還是讓所有人都聚集在走廊上。老大乾脆直接用汽油彈將左側的樓梯口給堵了起來,所有人從右側樓梯間突圍。

 

  這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殺了一隻活屍,馬上就會有另一隻活屍越過屍體撲來,然而凱張和老大還是辦到了。

 

  老大一隻手抓著已經死透的屍體當作擋箭牌,手槍一發一個,連踢帶撞硬是突入三樓。而凱張這個瘋子依然兩手拿著短刀,朝二樓突進,每一下都往活屍的後腦或眼窩捅去,被火燒傷的左手就像沒事一般,沒有戴著任何護具也不見他有絲毫懼怕,一下一隻一步一踏階地往下走。

 

  我想凱張口中的真神,真的在保佑他。

 

  

 

  撤退的人群中,有些人原本就是物資隊和搜救隊的人,所以也加入了突圍的行列,只是這些人並不像老大或凱張那樣強悍無懼,即便有Lisa換上步槍進行掩護,還是有人在行進中被活屍抓到,哀號聲讓所有人膽寒。

 

  Lisa沒有在他們的腦袋上補一槍,我想她知道,只要他們哀號的時間越久,其他人順利到達樓下的機會就越大。

 

  小孩子流著眼淚,但都閉上了嘴巴,大人們鐵青著臉,手裡全部拿著武器,但是有些人從疫情爆發到現在一直都待在安全地點裡面,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戰力,不過在那個當下,沒有人拖後腿已經讓人感到慶幸。

 

  大目和我走在最後面,我抱著一桶從教徒屍體收集到的武器彈藥,吃力地跟著隊伍,而大目和瓦力一號則在後方保護我。

 

  在那一刻我腦子幾乎一片空白,視線不斷在腳邊和周遭遊走,現在回憶起來只有一堆畫面和錯置的叫喊及嘶吼。

 

  

 

  到了一樓之後,死傷的速度更快,而受傷的沒多久便會加入死亡的行列。沒有任何掩蔽物之下,只能守在一樓的樓梯口,近百人擠在樓梯間根本動彈不得,大目已經開啟了自動射擊裝置,一時之間也在二樓掃出一個半人高的屍牆,剩下試圖攀越的活屍一個個接連死在老大手上。

 

  不過樓下傳來的叫喊聲,卻讓人越感不妙。

 

  大家都失去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樓太過寬廣,要突圍相當困難,然而守在樓梯口,竄下來的煙卻也讓所有人十分難受。

 

  老大喚著要大目守好,便從扶手中間的空隙直接跳了下去,沒多久隊伍又開始移動,只是這次更加快速。

 

  我抱著一桶武器,十分吃力又看不到前面,只感覺Lisa湊到我旁邊,連拖帶拉地引領著我的方向,後面則是大目和瓦力一號笨重的移動聲。

 

  停下腳步時,我脫力地放下桶子,發現我們正聚在校園的一個角落,並沒有人在途中走散,因為活屍多到讓人連失散都沒有辦法,只要脫隊只有死路一條。

 

  我的視線稍微掃過保護圈內的人,有幾個小孩並沒有在裡面。當下我只想著,自己幹嘛要跟這群小鬼混這麼熟,視線卻模糊起來,不過馬上就被我給抹掉。

 

  人數明顯比先前少了許多,至少有二三十人死在這短短的一段路上。

 

  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的教學大樓,我將視線轉向前方萬頭攢動的活屍。站在樓上看是一回事,當他們就在前面時,我只感覺到自己的腳在顫抖。

 

  老大和凱張兩人雖然擋住了左側,卻十分吃力,我第一次感覺老大沒有辦法帶我們脫離這樣的困境。右邊在片刻間又有兩個人喪命。

 

  這時瓦力一號上面的自動射擊裝置再度救了我們所有人一命。

 

  只聽到槍聲大作,Lisa不知何時已經替射擊裝置換上了新的彈夾,瞬間掃掉一排活屍的腦袋,接著我才回過神,跟著Lisa和大目拿起桶子裡的彈藥,不斷替自動射擊裝置替換彈夾。

 

  天空幾乎是一片漆黑,只聽到槍聲不斷,接著一滴雨落在我的鼻尖。

 

  我愣了一下,抬頭望向天空,才發現天空中的烏雲完全掩蓋了月亮。接著雨一滴一滴落下,沒多久變成大雨傾盆,雨聲和槍聲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當手邊的子彈全數打完時,我們已經用屍體堆出一座半圓形的小山,甚至蓋住了教學大樓的視線,只能從屍體山後看到火光。

 

  老大和凱張跳到了屍體山上,將每個試圖爬上來的活屍給砍下去。

 

  正當我鬆一口氣時,卻聽到另一頭傳來一陣槍響,老大和凱張瞬間就摔了下來。老大一聽到槍聲就往後跳,並沒受到半點傷,然而凱張燒傷的手臂卻中了兩槍。

 

  活屍再度爬上屍體山,老大沒有強登上去,而是搶過旁人手中的步槍,十分熟練地點發掉幾隻爬上來的活屍。

 

  Lisa扶起躺在地上的凱張,卻被他給一手拍開。看著他站了起來,望向天空嘴裡操著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聽起來像是帶著詭異聲調的吟唱,下一刻月亮竟然巧合地從烏雲中探出,同時他的手指就這麼插進了被子彈貫入的傷口,發狂似地大吼起來。

 

  這個動作讓一旁的小孩們嚇得驚慌失措,還以為凱張也變成了活屍,不過隨即他真的就這麼從爛肉中挖出了一顆子彈,而另一顆子彈在打中時似乎已經直接從他的手臂穿出。

 

  無論凱張是真的瘋子,還是真的有神保佑的瘋子,不得不說,他真的很可怕。然而看到他那瘋狂但堅定的神色,我的恐懼感卻莫名地鎮定了下來。

 

  

 

  片刻露出的月光再度被烏雲掩蓋,雨勢雖然小了些,但並沒有消停的跡象。在被屍體山包圍的情況下,雨水打在身上,看著教學大樓那邊傳來的火光,很多人都跟我一樣,身心俱疲,孩子們連啜泣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抱著他們熟悉的人癱坐在爛泥地面上。

 

  時不時有活屍從山頂探出頭,然後在老大的子彈下替山又加高了幾吋。

 

  我想應該還有一些教徒躲在附近。沒有選擇直接把我們給炸了,或許是擔心瓦力一號裡存放的資料也會跟著一起毀去,所以才想要把我們逼出大樓,藉由活屍來處理掉我們。

 

  不過他們打的如意算盤並沒有得逞,我們成功地困守在校園的角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破曉來臨前,坦克進入了校園。

 

  

 

  在兩台坦克的協助之下,很快就將學校的出口封鎖,並開始清理起校園。老大再度爬上了屍體山,老大說只要鳩來了,就不用擔心其他的威脅,因為有那男的在。

 

  我想他們之間應該有著相當深厚的互信在,既然老大這麼說,我也沒有猶豫地跟著越過屍體山。

 

  鳩的人正在清理滿山滿谷的活屍,不過一大群聚在一起的活屍,反而比角落突然衝出來的活屍好對付,只是會讓人有種錯覺,好像全世界的活屍全都聚集到了這裡一般。

 

  此起彼落的槍聲,鳩的所到之處就像是一台推土機,很快地將左側的活屍全數清除,接著是我們前方的區域,然後右邊的活屍群也跟著被清理乾淨。

 

  這場屠殺進行得十分迅速,鳩的人全身都穿著厚重武裝,就算活屍嘴裡裝著鋼牙應該都無法咬進去半分。

 

  如果當下他們宰殺的不是活屍,而是一群活人,速度大概也不會慢上多少。這種畫面其實令人頗為震撼,如此迅速的坑殺方式還是第一次親見,確實讓人有些心驚膽跳,但他們是救兵,是來解救我們脫困的。

 

  在兩種思緒交錯之下,我實在不知道那一刻是該感到欣喜還是懼怕,就愣愣地跟著老大走下了屍體山,走進另一片屍體海。

 

  清理完校園內的活屍之後,鳩的首領拉開了面罩,點了一支菸吸兩口後遞給老大。我一直以為老大是不抽菸的,雖然菸在某種程度上也變成了昂貴的奢侈品,但要是老大想抽,他的口袋裡絕對不會沒有菸。

 

  兩人在抽菸時簡短地交換了幾句話,說的都是一些黑話,我聽不懂,但片刻兩人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

 

  在穩定情勢之後,其他人也跟著越過屍體山。這其實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對部分的小孩和成人來說,踩著屍體爬上去,相較之下,被咬死還比較輕鬆。

 

  花了一些時間,所有人才集合在校園中央,教學大樓已經燒得面目全非,在沒有止息的雨中只剩下些許灰煙殘喘。

 

  

 

  這次鳩一共派了將近三十人前來,他們相當安靜,一路上幾乎沒聽他們交談過,十分有紀律,一切都由他們的首領指揮著。

 

  五台坦克來了兩台,另外兩台裝甲車也在現場,一些看來無法自主行動的人被丟進了裝甲車內,雖然實際上也載不了多少人。

 

  令人意外的是,進到裝甲車中的人,成人竟然比小孩還多,男女數量各半。或許是因為其中活下來的小孩子,以第三團的成員最多──那群原先接近五十人、有個優秀領袖的團體──雖然他們只剩下三十餘人,不過他們並不願意分開,連小孩子的神情中都有著一股倔強。或許他們同樣經歷了很多。

 

  對於他們我一直沒什麼深入了解,只知道其中幾個小孩和小獅很要好,在聽故事時也是比較安靜的一群。如果小獅知道他們有些人已經死在活屍的口中,不知道有多難過。

 

  清晨,帶著細雨,多數的人已經疲憊不堪,不過他們狼狽的神情中,並沒有帶著絕望,而是想要活下去的執著。

 

  我曾看過沒有任何希望的人,那種槁木死灰的眼神並不在行列之中。這讓我疲倦的精神為之一振,怎麼說我也是老大隊伍裡的人,如果說老大答應小獅要保護這群人,身為團隊的一份子,我也是擔負起責任的人。

 

  雖然,我一直不知道我究竟能幫上什麼忙。

 

  至於另外活下來的二十餘人,一半以上進到了裝甲車內(在先前越過屍體山時也是他們花費最多時間),而另一半則是幾個青少年和成人。

 

  壽司師傅同樣在車上,能活著撐到這一刻,我覺得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不過這沒什麼好丟人的,要是我沒有遇上老大他們,沒有經歷過這些,或許我也會是躲進裝甲車的人之一。只是習慣了,習慣了死亡,其實我不確定這是一個好的習慣。

 

  

 

  整頓過後,老大和Lisa、凱張都拿到了新的武器,雖然鳩的武裝齊全,足以替大目的瓦力一號換上新一輪的彈藥,然而一整晚的電力消耗,讓瓦力一號已經進入節能狀態,所以大目也暫時關掉了瓦力一號上搭載的自動射擊裝置,讓微弱的陽光慢慢恢復它的能源。

 

  阿姆在領來鳩的人之後,又要趕往行天宮,在這種滿是活屍鋼筋叢林裡,只有他能活動自如。不過他的腹部有經過包紮過的痕跡,似乎在通知鳩的路上遭到教徒的伏擊,而且已經開始滲血。

 

  我原本打算勸阻他,但是阿姆卻這麼跟我說:「如果有什麼值得我拿生命作賭注,愛情絕對是其中之一。現在她死了,至少我要讓她的家人可以好好活下去。」

 

  阿姆所說的她,應該就是那位死在爆炸中的女朋友。其實我不太清楚阿姆口中的家人,是不是在行列之中,不過我沒有阻止他的理由,如果這是他的信念。

 

  更何況,我相信阿姆一定不會有事的。

 

  雖然他隨後便被老大給打昏扔進了裝甲車裡,畢竟這是老大決定的,我想阿姆醒來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至於凱張,手臂燒傷,還中了兩槍,但是看起來就跟沒事一般,出校門口時同樣跟那群武裝齊全的鳩站在最前線。

 

  我以前曾在書上看過一些印度的苦行僧,確實可以藉由心靈使得肉體超過極限,甚至忽視痛苦,我想凱張的狀態就跟他們一樣。

 

  一個極度虔誠的信仰者。就算我一直不知道凱張信的是什麼神,但我覺得如果有一天我也要發瘋了,或許可以去問問凱張,感覺這神還蠻可靠的。

 

  Lisa跟著我走在隊伍後方,和幾個鳩的人負責押隊。我想我確實在不知不覺中,比我想像的有用一些,或許只有一些,但在那個氣氛之下,總覺得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至少我在面對活屍時,手不會抖。

 

  

 

  稍作休整之後,兩台坦克負責開路,大隊緩緩開出校門。

 

  原本往北直走,就可以一路通往行天宮,然而當初為了抵禦活屍,在道路中間擺了大量的機車和線網作為拒馬。這數量足以對我國坦克造成障礙,而鳩的首領似乎也認知到這件事,我們只能從下方繞路,以一個U字形繞向行天宮。

 

  一開始的路程十分順利,在鳩進入校園前,就已經將這條路上的活屍清除殆盡,所以我們平順地到達轉角。

 

  在轉角時我們又遇上了一波活屍,然而有一台坦克作為掩護,另一台繼續開路,情勢都在控制之內。

 

  不過我們卻遇到一件意料之外的小插曲──一隻狗出現在路口,一隻餓成皮包骨的黃金獵犬。

 

  這其實蠻令人感到訝異的,雖然牠們不會變成活屍,但在這種狀況下,貓狗大多會成為活屍的攻擊目標,而這隻狗在活屍的腳下鑽來鑽去,卻十分敏捷地沒有被彎下腰的活屍捉到。

 

  而且更令人訝異的是,牠竟然是凱凱的寵物。(凱凱是一個小男孩,只有七歲還是八歲,和小獅很要好。)

 

  我有點忘記當時的情況,只記得凱凱叫了聲狗的名字,而那隻狗也大聲吠叫著回應他,接著朝他奔來。

 

  這種忠犬萊西的劇情,要是我坐在家裡,舒服地抱著一桶爆米花,我一定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在當下,我根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這已經超出我能想像的範圍。一隻狗?

 

  然而身旁的Lisa卻已經反應過來,一把抓住想跑出去的凱凱,而一名鳩的成員正打算開槍射殺那隻狗,卻被老大搧了一巴掌。我想就算隔著面罩,對方應該也痛得叫不出聲音來。

 

  那隻狗就這麼繞過了活屍群,鑽進凱凱的懷裡。看著他們抱在一起的畫面,我真的很想將這一幕寫得感人一點,但是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在這個小插曲過後,我們快速地經過了轉角,在坦克開路下繼續往前走,後方一直停在轉角的坦克斷後,幾名鳩的成員很輕易地將活屍阻擋在後方。

 

  一切就像在進行一個縝密的計畫,順利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這只有短暫的片刻而已。

 

  

 

  我們安然無恙地轉進大馬路,而那裡的活屍並不多,比預料中少非常多。我還一度以為是因為附近的活屍早在先前就全都湧進了校園中。

 

  只是當我們繼續往前走時,前方的坦克卻停下了動作。

 

  兩台公車擋住了前方的視線。

 

  這其實不是什麼難解決的事情,公車並沒有翻倒,只是擋在路中央。只是當鳩的人前去查看後,才發現馬路後方發生了嚴重的車禍,嚴重程度根本沒辦法讓坦克通過,連人要越過都有些困難。

 

  迫不得已之下,我們只能選擇轉進街道中,將坦克留在外面。

 

  然而這時卻發生了狀況。

 

  原本只有幾隻活屍的街道,在我們進入之後,卻瞬間從兩側大樓的門湧出大批活屍。

 

  我在之前提到末日教時,曾說過他們有著某種控制活屍的方法。直到這一刻我才認清這件事。

 

  看著這種不真實的場景,我已經下意識地拿起了槍,轟掉離我最近的活屍腦袋。場面大亂,狹長的隊伍一下子就被活屍沖散。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只聽到老大吼了一聲:「蹲下!」

 

  我沒有多餘的思考,下一秒便聽從老大的話蹲了下來。

 

  震耳欲聾的槍聲蓋過了一切。

 

  鳩的人反應很快,一下子便堵住了各個湧出活屍的門,用他們身上厚實的護具擋住活屍繼續湧出,有兩扇門甚至直接炸了開來,其中一扇被大砲轟得面目全非。其餘的人包括凱張和老大,已經掄起刀開始撲殺活屍。

 

  狀況很快地再度控制住,活屍只要咬到人就不會停止啃食的動作,七八個活屍圍著一個屍體,很好辨認出來。

 

  然而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又死去了十幾個人,還有幾個人被咬傷。

 

  老大做了他該做的事情,沒有多餘的話,直接砍死了被咬傷的人。突變的過程很快,每個人都知道,就算他們看到親人死在老大的手裡,也只能憤怒地瞪著老大,最多是嚎啕大哭,卻沒人阻止老大完成他的工作。

 

  氣氛瞬間變得更加悲愴和恐慌,其餘的門也在爆破聲中被堵了起來,然而大馬路那一端卻湧來了更多。

 

  這一切似乎都要將我們給逼進死路,坦克瞬間便淹沒在活屍群中,而所有人開始跑了起來。

 

  前方有一個之前架設的安全屋,但是那個方向也出現了活屍的身影,最後老大帶頭衝進了一間巷弄裡的咖啡館。

 

  在我躲進咖啡館的時候,大目已經在角落坐好了,這個胖子除了腦袋之外連身手都比料想中的靈活。

 

  大部分的人都順利進到咖啡館中,而凱張和鳩的人在咖啡館外圍起了一道牆,凱張原本還打算不要命的衝出去,被Lisa一把拉進來時眼神中充滿了瘋狂,還差點砍向她,幸好被老大給制住。

 

  透明玻璃窗外是一群全身重裝的人,兩台裝甲車擋住了大半的入口,幾名鳩的成員站在裝甲車上,外頭是如同演唱會暴動般的場景,吼叫聲不斷傳進屋內,槍聲沒有止息,活屍一個個倒下,卻又源源不絕地湧來。

 

  教徒在這陣混亂中又發起了偷襲,一陣掃射中,一名鳩的成員重心不穩從車頂摔進了活屍群中,在他們首領喝令之下,立刻從裝甲車車頂撤了下來,教徒的槍擊也隨之停止。

 

  活屍佔領了車頂,情勢變得很緊張,困在裝甲車內的人,表情十分猙獰。我看向大目,這種時候連老大都沒辦法創造奇蹟,但是大目可以。

 

  果不其然,他從瓦力一號中拿出了遙控飛機,撒上被我們戲稱為「活屍費洛蒙」的藥水,不過並沒有綁上他的安娜貝爾,便操控著遙控飛機飛了出去。

 

  這台遙控飛機馬上就產生了效果,原本不斷衝撞的活屍瞬間被轉移注意力,但在片刻之後,便聽到大目一聲大罵,瓦力一號的螢幕一角失去了畫面。

 

  「被打下來了!」他大吼。

 

  我驚恐地看向他,一時之間我只覺得逃出這裡的希望已經全然沒有了。嘴裡默默地吐出了一句:「死定了。」

 

  「別小看我!」

 

  大目瞪了我一眼,接著打開瓦力一號最下層的儲藏空間。

 

  我還以為大目要拿出什麼連我都沒見過的東西,沒想到他卻從裡面拿出了一盒罐裝洋芋片。

 

  他打開蓋子,撕開上面的鋁箔紙,抓起一疊洋芋片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又從裡面拿出一罐可樂,猛灌了兩口。

 

  「你等著,五分鐘!」

 

  說完大目便按下開關,其他幾層的儲藏空間同時打開,接著大目一邊鍵入鍵盤,同時聲控著瓦力一號,霎時之間一堆機械手臂竄來竄去在瓦力一號身上遊走,一樣樣精密的零件被送進中心的小工具間裡。

 

  唯一停下來的時候,只在他喝可樂時,連洋芋片都靠機械手臂幫他塞進嘴裡,偶爾聽他碎碎唸著「叔叔會把我罵死」之類的話,不過卻沒有任何遲疑。

 

  果真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大目接過機械手臂遞給他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就像是鋼筆一樣的奇怪物體。

 

  「我真是天才。」大目拋下這句話,便自顧自地走到咖啡廳的門口,站在鳩的人後面,屍體已經在鳩的面前堆出一座小牆,甚至連裝甲車都已經被蓋了過去,只剩下上方的空隙還有活屍試圖擠進來。

 

  大目厭惡地看了活屍群一眼,接著按下那隻鋼筆的開關。

 

  鋼筆就像是迷你飛彈般從他的指間飛了出去,鑽出縫隙,同時帶出一絲細微的綠煙。看著瓦力一號上面的圖示,那個微型飛彈已經飛到巷子另一邊,朝著我們預定的方向飛去,接著便飛到了大馬路上,接著便停在馬路上動也不動。

 

  「我一定會被叔叔罵死……」我聽著大目小聲地自言自語著,然後回到位子上繼續一口一口塞著洋芋片。

 

  我摸不著頭緒地看著外面依舊狂暴的活屍,又望向大目。只看他狼吞虎嚥地吃著洋芋片,大口灌著可樂,連洋芋片的碎屑都沒有放過,最後打了一個嗝,將罐子丟進角落的垃圾桶,站起身說道:「走吧。」

 

  下一刻只聽到外面傳來一片倒地聲。裝甲車輾過活屍的聲音傳來,鳩的人將活屍牆給推倒後,街上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活屍。

 

  「藥力只有兩個小時,要走就快。」

 

  我張大嘴看大目頂著他的大肚子走向門口,同時也發現了Lisa瞇起的眼睛,還有倖存者複雜的神情。

 

  

 

  走出咖啡廳,巷子內的活屍果真全都倒躺一片,連半點掙扎都沒有,彷彿已經死了一般。

 

  幾名鳩的成員試圖替活屍補上一刀,不過隨即便在首領的吩咐下改變策略,直接跨過這些活屍,往目的地移動。

 

  人群移動的速度快上許多,由裝甲車開路,後方兩台坦克則堵住了街道的入口。途中沒有見到半個教徒的身影,我想大目使用的藥劑,對教徒應該也有效果,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那些教徒可能施打了某種藥劑的話。

 

  不過我們在巷內的確沒有再受到其他教徒的攻擊,無論我的想法正確與否,我們都順利到了馬路的另一端。

 

  只是當我們終於穿過街道,停在大馬路前面時,再度發現了大量的活屍,大目替那個迷你飛彈裝載的藥劑,距離似乎不足以延伸到這裡。

 

  

 

  直到這一刻,我們才發覺異樣。

 

  行天宮就在眼前,卻沒有半個人出來迎接我們,外面成群的活屍,這代表了什麼?我瞬間想起小獅,她還在行天宮裡面。

 

  目的地就在眼前,雖然老大同樣發現了這個詭異的狀況,但還是帶著人越過馬路,掄起刀就劈向最近的活屍。

 

  這次清掃起來相當快速,只有一個方向面對活屍時,其實相當好對付。當然,得在火力充足的狀況下。

 

  然而事情似乎只會往更壞的地方走。右側突然爆出一陣掃射,又有一群教徒躲在右前方的騎樓下。

 

  裝甲車在第一時間擋住了攻勢,老大和凱張搶在前面衝進了行天宮內,卻遇上了群聚在前院的活屍。有些活屍拍打著緊閉的內院大門,一看到我們,立刻便回過頭撲來,外圍的教徒在鳩的反擊下竟然也選擇進攻,夾在中間的人被迫跟著擠進行天宮內,而那些一直躲在裝甲車裡的人只能趕緊從另一側下車,因為已經有教徒衝到了裝甲車前。

 

  醒來的阿姆抱著兩個小孩,無視身上的傷,直接竄進院內。

 

  在混亂中我只聽到那隻黃金獵犬的吠叫,望向狗就看到凱凱跌坐在階梯前,黃金獵犬已經咬住了一個正撲向凱凱的活屍,另外兩隻活屍逼近,凱凱的爸爸在一旁和活屍僵持不下,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孩子陷入危險。

 

  凱凱看著撲來的活屍,張著嘴卻叫不出聲。我朝著他衝過去,對著活屍連續開了兩槍,卻都打偏了。

 

  下一刻我撞開了其中一隻活屍,但是另外一隻活屍卻撲到我的身上。

 

  當下我只想著要保護凱凱,一股熱血衝上腦袋,卻失去了平時該有的反應。我應該抽出腰間的藍波刀,但是想起來時已經被活屍壓制在地,我只能扯開喉嚨大喊,希望老大或Lisa可以注意到我。

 

  就在這個時候,「砰」的一聲內院大門被撞開一段縫隙,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內竄了出來,接著壓在我身上的活屍彈向一旁,腦袋已經被掃出一條明顯的裂痕,腦漿整個爆了出來。

 

  下個瞬間槍尖穿過另一隻活屍的腦袋,我趕忙抱起凱凱,黃金獵犬還纏著被牠拖住的活屍,提著長槍的嬌小身影又救下一隻狗。

 

  小獅身上包滿繃帶,原本披著的外套已經掉在階梯上,露出有些結實卻還是略顯纖細的白嫩肩膀,身上繃帶滲出血來,大片血瓣在黃白色的繃帶上綻放。

 

  十來個有些年紀的婦女跟在小獅身後,手上拿著武器衝出內院,她們身後是一群小孩,手上同樣拿著足以砍殺活屍的鋒利兵器,上面沾滿了血,內院裡頭似乎才剛結束一場戰鬥。

 

  小獅拄著長槍,虛弱地站在我面前,露出一絲慘白的微笑,「你呼救的聲音還是那麼有喜感。」

 

  說著她就昏了過去。

 

  我趕忙一把扶住小獅,身旁一名較為年輕的婦女湊了過來,拔出針筒直接插進小獅的胸口,同時其他人已經加入外面的搏殺,這些婦女和小孩十分剽悍,比起一般成年人絲毫沒有半點遜色。

 

  我催促著凱凱趕緊站起來,跟著其他不擅長面對活屍的人進到廟裡,而我也抱起小獅奔入了內院。

 

  

 

  輪到我去洗澡了,要不是為了等著洗掉身上的血,我好想直接躺下去睡上一覺。剩下的就留到明天再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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